幾年前,當我接觸到這張開出的對改革開放以來的20部最具影響的書單時,怎麼會有那麼多文學類的書。算上前麵已經說過的《金庸作品集》,加上《傅雷家書》、《百年孤獨》、《圍城》、《哥德巴赫猜想》、《平凡的世界》、《王朔文集》、《張愛玲文集》,共有8部。也就是說文學類的書占了這個書單的差不多一半。這是一件特別讓人犯疑也讓人特別奇怪的事。我是從喜歡文學和語言學,開始了寫字票友生涯的。但當看到這張書單裏竟有這麼多的文學書,還是讓我吃驚不小。中國人真的特別喜歡文學嗎?而今天隻要常逛書店的人就知道,最多的書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成功學”(尤其是商業發財方麵的)、一文不值的“養生學”、不懂裝懂的“國學”等,當然還有大賺特賺學生娃娃和考公務員之類的這樣書那般書。文學類的書當然也有,但在隻選20部裏就有8部是文學類的書的日子,恐怕早就“明日黃花”了。不過,在這8部文學類書裏,我認真讀過的是《傅雷家書》、《百年孤獨》、《圍城》和《哥德巴赫猜想》。《傅雷家書》讓我讀到了在一種迫於無奈情勢下作為父親的淒涼與才情;《百年孤獨》讓我感覺小說可以有別一種寫法,或者說在我讀過的中國小說裏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寫法。不僅如此,我陸續買下了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二十世紀外國文學叢書”裏的十多種書。至於說沒有買齊,那不是我的責任,而是我所在的長寧小縣城的新華書店裏沒有。就是這些書,成了我相當長一段時光裏的重要讀本。錢鍾書的書,《圍城》並不是我最喜歡的,大約是我不太喜歡那種太戲謔的文本的緣故吧。倒是《談藝錄》、《舊文四篇》以及像天書似的《管錐篇》合我的胃口。基於此,自我接觸張愛玲後,我一直不懂,中國的知識界,為什麼有那般的熱情來介紹、來評價、來稱頌張氏小說,譬如知識界喜歡的《萬象》雜誌,好像就是專門為張氏小說及張氏掌故辦的。張氏小說,雖然對中國二十八年(1949-1977)習慣的小說,有別一種趣味,但在我看來,張氏小說無論如何都不應達到近十年來的熱捧地位。難道張氏是“孤島作家”的傑出代表?難道張氏小說訴說的男女糾結就是類型小說的寫作範本?難道才女張氏與才子漢奸的情愛糾結就是最美的情愛糾結?難道張氏的類自傳小說可以與曹雪芹的類自傳《紅樓夢》相提並論?雖然我曾認真讀過張氏小說,也寫過張氏小說的學習心得(見《文學自由談》2010/4《經典中的愛情》)。
《學習的革命》與《中國科學技術史》是我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兩部書(我書架上也沒有這兩部書)。前者,一看書名就知道是一部嘩眾取寵的書。教人如何如何讀書、如何如何讀書後成功的書,一定是嘩眾取寵的書。對於這類書,我一直都沒有興趣的。當然沒有讀過的書,自然不可妄議。不過,恕我大膽一句,但凡這類書與“養生”類的書,恐怕大都屬於“扯濫汙”的書(不過,這類書最易騙錢)。而後者沒有讀的原因,是因為中國近五百年間,沒有一件科技是出於原創。也就是說自英國工業革命以來的世界範圍的現代化進程中,中國從來沒有給世界提供過一件值得稱道的科技發明和科技產品。至於還喋喋不休大講特講中國有“四大發明”的言論,更讓我不會去讀這類讓中國人所謂“自豪”的書。幸好的是,兩年前買到的精致插圖本《天工開物》(十七世紀初刊印,據稱是世界上第一部農業手工業技術的專著),著實讓我興奮了一陣子。但《天工開物》大多與農耕(這符合中國的實際與實踐)相關。譬如“轆轤”、 “踏車”、 “桔槔”、“水車”、“牛車”、“筒車”、“高轉筒車”、“拔車”等農機具,譬如“堰”、“陂”(“陂”即“池塘”和“水庫”)等水利工程。盡管也有冶煉方麵的介紹。不過,你看蒸汽機、電、電報、電話、火車、輪船、汽車、飛機、廣播、電視、移動電話、計算機、互聯網等等的等等,這些與當下人類息息相關的物件即科技發明和科技產品,有哪一件是中國人發明的呢?有人可能說,沒有曆史就沒有今天;但我也想說,隻頌曆史就不可能有今天,更不可能有明天。這番話,大約不應定為“民族虛無主義”的罪名吧。就算是,那我也隻好認了。原因太簡單,倘若一生隻能讀到中國的古董,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幸好的是,畢竟在我可以用自家掙到錢買書的時候,這個社會已經不是鐵桶一般的社會了。
什麼書可以讀,什麼書讓我心動?這不是某一律令所規,也不是某一道德天條所定。讀什麼書,什麼書可讓人喜歡,完全出自某一個人的興趣(此時此地、彼時彼地)和愛好。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責任編輯 聶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