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什麼書讓我讀,什麼書讓我心動(1 / 3)

蜀園書話

作者:劉火

課內的書不算,課外的書,我讀的第一本書叫《三家巷》,第二本書叫《紅岩》,第三本書好像就是《紅樓夢》了。那時《三家巷》是禁書,“文革”初,也不知在哪兒弄到的,總之為那些個少男少女向往革命、憧憬愛情、大浪淘沙的故事所感動。而讀《紅樓夢》時,同學們都認為我是一個怪物,想想“文革”中的初中二年級學生怎麼就讀起了《紅樓夢》?事實上,那時也讀不懂。同學們沒有讀的書我在讀,有些自得的樣子。後來當了知青,便有什麼書讀什麼書,諸如後來認定是黃色的《少女之心》的手抄本(現在看起來,與時下的一些專司下半身寫作的東東相比,《少女之心》算幹淨的了),諸如早已翻得不成樣子的豎排《施公案》、《彭公案》。沒有人教我該讀什麼書,不該讀什麼書,即使那時的梁效、羅思鼎、石一歌的文字要求全國人民要這樣要那樣的讀,但是,在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山區做知青,除了掙工分掙表現外,那些政治要求對我來說,似乎還遠了點。或者說,那樣規定和那般強求,對我來說,少了許多許多的約束力。而且,至今也不知道哪本書對我有什麼了不得的影響(《法蘭西內戰》除外,這是一冊讓我知道馬克思偉大的書)。或者極而言之,哪本書一讀就改變了我的命運,好像也還沒有過。對個人來說,好像也沒有哪一本書可以改變其命運的吧。至少我是這樣的。

也許正是這樣,我一看見什麼“排行”、什麼“影響”之類的推薦,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覺得是不是有人挖了個坑叫你往裏跳(魯迅先生、錢玄同先生諸輩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就反對給青年人開什麼“青年必讀書”之類的勞什子)。不過當下這類事兒卻多著呢。像要求讀《三字經》、《弟子規》等蒙學讀物;像要求讀《論語》、《大學》等所謂國學讀物,就是當下甚囂塵上的“必讀”理念和行為。由於“文革”,也由於我們幾十年的教育,我是有點“兩個凡是兩個反對”的叛逆。何謂“兩個凡是兩個反對”呢?“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就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就反對”。因此凡是讀經之類的要求我就反對,凡是雜書逮到就讀。不過,從知青到鄉間教書的日子裏養成了“書讀得下去、書讀得進去”的習慣。甚至可以說,作為一個票友型的讀書人,讀書於我便是生活的一部分。

不過,我依然固執地反感別人來為我開書單。但是當下這個社會顯然並不是依我的意誌而行進的。相反,個人的意誌往往為當下社會所左右。這不,現成的就有這麼一張“必讀”的書單:

1.《鄧小平文選》鄧小平著 、2.《新概念英語》(英國)亞曆山大著、3.《金庸作品集》金庸著、4.《美的曆程》 李澤厚著、5.《數字化生存》 (美國)尼葛洛龐蒂著 、6.《精神分析引論》(奧地利)弗洛伊德著、7.《傅雷家書》 傅雷著、 8.《第三次浪潮》 (美國)托夫勒著、9. 《時間簡史》(英國)霍金著、10.《醜陋的中國人》柏楊著、 11.《經濟學》 (美國)薩繆爾森著、12.《百年孤獨》 (哥倫比亞)馬爾克斯、13.《萬曆十五年》 黃仁宇著、 14.《圍城》 錢鍾書著、15.《哥德巴赫猜想》 徐遲著、 16.《平凡的世界》 路遙著、 17.《王朔文集》 王朔著18.《學習的革命》 (新西蘭)戈頓德萊頓著、 19.《張愛玲文集》 張愛玲著、 20.《中國科學技術史》(英國)李約瑟著 。

這是幾年前《博覽群書》雜誌開出的一個書單,該刊主編認定這個書單所列書目是“近20年中對中國社會影響最大的20本書”。這種認定,據說基於按國際慣例的問詢或抽樣得出的,並非這家期刊主編個人的“一廂情願”。現在我就來說說這個書單所列書目與我“親身”相關的話題吧。

《鄧小平文選》列於第一,於職場,對我來說恐怕也應算做第一。這是我平時翻得不算少的書,而且還有一個故事可以拿來講講。若幹年前,一位不滿三十歲就提拔到異地作主管意識形態的縣處級官員的朋友,行前來問問我如何當好差。我對他說,讀好《鄧小平文選》,特別是二卷、三卷,還囑咐這位即將走馬上任的朋友,一定要精讀。本來我還想補充一句不要讀之前某領袖的“選”,尤其是不能讀1956年以後的書——但我不能說,一是生怕這位朋友真的聽了我的話不去讀,到時候講話寫公文時對此茫茫然,那我可是有罪之人,二是生怕誤認為反動——現在把它寫出來,也算了了一番心跡。事實上我還算得上讀過點馬列的人。“文革”中後期,從知青到師範,我讀完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一至四卷、讀了《列寧選集》一至四卷,《資本論》翻過,但沒有讀下去。不知為什麼沒有接觸到斯大林的著作(據說與馬恩選集、列寧選集一樣,世上也有《斯大林選集》)。不過還是讀過一些斯大林的東西,如讀過“聯共布黨史”(全稱叫什麼勞什子名字忘了)。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呢,精讀《鄧選》而不要去讀之前的“選”。原因特簡單,是因為,在我看來,鄧小平用極大眾極實用的卻極有膽量的話改變了狂熱且血腥四濺的中國,也改變了像我這個“紅衛兵”不能加入、初中未畢業就下鄉當知青人的命運。更重要的是,《鄧選》講的是人話,而不是神話,更不是鬼話。

知道《新概念英語》這本書,但沒有買。我時下接觸的英文書,除了《哈佛藍星雙語名著導讀》和《書蟲/牛津英漢對照讀物》兩個係列中的一些書外,伴我最多的是商務印書館與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精選英漢/漢英詞典》和韓國印製的《聖經/新約全書》中英對照讀本。由於英文完全出於我在鄉間教書時的自學,而且沒有下足功夫,隻能大致看點印刷物上的英文,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啞吧英語。沒有下功夫是因為混了一個專科文憑後不再有考研的雄心壯誌,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把英文當成敲門磚來看待。

說來也奇怪,我至今沒有讀過一篇金庸的小說,更不要說是《金庸作品集》了。不過在我的讀書經曆裏,武俠小說卻是我較早接觸的一類書。七十年代初,也就是我下鄉當知青的那段時光裏就讀過《七俠五義》之類的東西。接觸文學以後,我的一個朋友還是專門寫武俠賺錢為生的,而且,還正二八經到過北京念過魯迅文學院。若幹年前,一位朋友說要送我一套《金庸全集》。雖然我時斷時續地看過兩三部金庸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和電影,也許正是這兩三部電影電視劇,讓我多少知道了點金庸武俠小說的旨趣——與由五四開創的現代文明價值取向相去甚遠的旨趣。於是,我不但謝絕了朋友的《金庸全集》,而且,對某知名大學聘請金庸作教授一事,大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