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宮中，唯這一處，難得冷清。
“天後娘娘，天君吩咐過這個房間不必整理，可是要不要在門外掛上燈籠貼上喜字窗花？”
“不必了，這裏什麼都不必裝飾。”這聲音很熟，清歡抬頭看去，是四月婷婷而立，身著琉璃宮裝，鵝黃色的牡丹羅裙曳地而襲，金絲所繡的金龍隨著她一步步走來而輕輕搖擺，栩栩如生。發已盤起，數著流雲朝天髻，用翡翠玉箍束好，胭脂紅顏，連同那一顆淚痣都帶上了小女兒的嬌媚之態。
四月依然是四月，卻不再是那個舉止粗暴，隻會欺負自己的四月了。
天後麼？的確，唯有金龍神支才配得上他。
四月走到自己麵前忽然停下腳步，她身後跟著的幾個仙女便也停了下來，隻是麵露猶疑不知四月為何突然止步。
四月說道，“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待會，你們幾個到前庭去幫忙吧。”
“是。”那些仙女應下，從一旁走開。
四月笑了笑，向四周掃視一圈，“你終於回來了，清歡。”
混沌之力的氣息，終是瞞不過她。靈曦現身，清淺一笑。
四月繼續說道，“當日你身體太弱，靈力根基未穩，血祭對你的衝擊極大，你又要顧著妖王。我和你師父都擔心你是不是守得住，還好，你挺過來了。”
想象中的四月應該撲過來，一拳打在靈曦身上，把她從頭到腳檢查一遍，再羅嗦個不停，死丫頭還知道回來，不知道老子和琉霄擔心你啊，連個氣都不通一聲！
然而現實中的四月，依舊得體大方而又端莊地站在原地，笑容不深不淺，一句話不遠不近，隻是那句“我和你師父”仍然不經意間，吐字特別清晰，語氣格外溫柔。
“四月，你真美。”靈曦從四月身邊走過，徑自推開自己的房門，果然，隻有這裏，還好，還有這裏，還是熟悉的樣子，不曾改變。
四月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靈曦笑著倒了桌上的一壺茶，一杯仰頭喝下，一杯遞給四月。
水是溫的，卻仿佛在四月的手心裏灼了一個永遠不能彌合的洞。
靈曦自然看見了四月的僵硬，因為那壺茶，除了琉霄，不會有人天天來換。
突然覺得很是無趣，靈曦說道，“之前本來隻是打算祝賀他成佛，現在看來，要恭喜他雙喜臨門了。”
四月卻突然笑了，眼裏不知為何，沁了水。“靈曦，琉霄他沒有成佛。佛，不會有執念。”四月叫她靈曦，聲音裏是冰冷的，甚至略帶了嘲諷，仿佛這是個十惡不赦的字眼。然而很快，四月便收起了剛剛的情緒，笑得優雅，“還有很多事情要我處理，你先休息。我會叫她們稍後為你補上請帖。”
“四月……”靈曦抓住她轉身的衣角，小心地，用力地，“我曾在紫雲宮裏遇到過一個極為要好的朋友，熱情，爽朗，名叫四月，如果你見到她，麻煩告訴她，我回來過，很想她。”
我回來過，隻這一刻，我是清歡，我隻為四月回來過。
很輕很輕的一聲“好”，隨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漸漸遠去。
琉霄沒能成佛，因為佛不會有執念。那麼琉霄的執念是什麼呢？四月眼裏的刺痛又從何而來？靈曦在屋子裏饒了一圈，一切都沒變，連灰塵都沒有。突然不想深究。突然不敢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