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曦踏出房門，下定決心一般向正殿走去，有些人，有些事，總歸還是要麵對的。路上幾個嬉鬧的仙娥有的提著紅色的燈籠，有的捧著繽紛的花朵，互相指指點點，不知誰說了什麼便都笑個不停，前仰後合，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和四月。腳步停在正殿門外，很短很短的一路卻用盡了很多很多的勇氣。開著的門投射在地麵上的那道陰影，就像是一條分明的界限，跨過去，便是未知。
殿內原本伏案的人抬起頭來，透過那扇門看著她的側影，很久很久，不敢呼吸。墨水順著筆尖滴落在之上，一團漆黑的墨跡瞬間暈染成一片。
也曾幻想過，她醒來還會像往常一樣跑跑跳跳地奔至這裏，冒冒失失撞開殿門，小小的身體窩進自己懷裏找個舒適的位置，明明一臉愜意，嘴上卻還是說，“師父，清歡又夢魘了。”
可她到底不是清歡了。可我終於還是，沒能許她清歡。琉霄終於回過神來，把筆放下。
向前一步，靈曦跪在地上，對著正殿行跪拜之禮。
對於清歡而言，琉霄是琉霄，璃瀚是璃瀚，對於靈曦而言，璃瀚是璃瀚，琉霄是長得很像璃瀚。
而這世上，再無清歡。
“對不起，我曾答應的陪在你身邊，我曾答應的潛心修煉早日成神，我後悔了。”
也許，她從來沒有選擇，因為總是，沒有退路。
殿門緩緩開啟。青色衣角映入眼簾的一瞬竟然恍如隔日。他一步一步逆光而來，絕美的臉上愈發的冷漠淡然，隻是略顯蒼白的臉色並不比靈曦此時好看到哪裏去。
他並未答話，甚至並未看向靈曦，隻是用靈力拖了她從地上起來，帶她一起飛身前往蒼穹絕境。
蒼穹絕境是在九重天上的一處虛空之境，由上古諸神所打造並加之以封印，曆來都是將大奸大惡之人關押在此處。相當於是九重天上防護級別最高的牢獄之所。尤其若是妖魔之類被囚於此處，還要收到此處強烈的神力的日日洗禮，雖然對他們來說卻是有著刮骨之痛的侵蝕。
初到蒼穹之處時琉霄眉頭微皺，竟然感覺不到璃瀚神識的波動。他掌心結印，帶著靈曦穿過重重幻境，打開虛空之門，不曾想，確實空空如也。原本束著璃瀚的擎天柱尚在，隻是誅魔鎖已被打開，璃瀚也已經不在。地上是一灘一灘觸目驚心的紅，層層覆蓋，隻怕是日日累積的鮮血。自璃瀚成為魔神以來，琉霄日日都能感受到錐心的疼痛與煎熬，後來也就封閉了神識，潛心入定，習以為常了。原來，竟真的有人偷入到蒼穹之境對他濫用私刑。
看到地上的血跡，靈曦的身子晃了一下，險些不能呼吸，卻仍是看向琉霄，等待一個答複。
琉霄皺眉，“是我疏忽了。”他探出神識，凝神尋找璃瀚的所在，可是璃瀚此時相比身受重傷，神識極為微弱，連琉霄也一時無法找到。
靈曦將衣袖從琉霄手中抽出，“不，是我來晚了。”說完不再耽誤，轉身飛出蒼穹絕境，前往九重天上，研華宮殿。
在天界與璃瀚有著深仇又有實力和地位能夠進入蒼穹絕境而不被琉霄知道的人，也就隻有玄之了。琉霄不敢確認，是因為他雖不讚同玄之的某些做法但仍然相信神性本善。而靈曦毫不遲疑，是因為在她眼中，玄之一向卑劣。
研華宮可以說是九重天位置最佳，裝璜最奢華的殿宇了。這的主人，雖不是生而為神，卻靠自己的能力和修行，獲得神體，步入神位，更是於幾萬年間獨掌天界大權。他不是生來便最尊貴的天君，卻是受萬仙敬仰的父神。
而近來的研華宮卻著實有些詭異，先是父神身邊的座下童子止息失蹤，後是宮內其他大大小小的仙童似乎被父神叫去辦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靈曦攥緊雙拳，每走一步都會想到那年雪域之上燒不盡的火焰，流不盡的鮮血。一千年了。雪域的雪掩埋了遍地的屍骸，卻掩埋不了滅族的仇恨，還有一次次死裏逃生，璃瀚為她流的血落的淚。
“玄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