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夏從半空中對璃瀚緩緩一笑,然而那張魅惑眾生的臉已經漫上了一層洗不淨的血汙。如果她能夠記起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輕易放棄了。可是,真好,能有這樣一次,你的眼裏,隻有我,真好。
璃瀚用盡全身力氣,騰空而去,可他來得太遲了,他抓不住,除了滿眼的紅光,滿手的鮮血,他什麼都抓不住。他知道,等那團紅光褪去的時候,他便再也見不到那個愛美愛笑又十足潑辣的女人了,那個隻會為他笑為他哭的花夏……
一千年前的極地雪域上,女子紅衣妖嬈,黑發柔順直垂腳踝,她一步步走到他身邊,遞上一枝花開正豔的曼珠沙華,“用你的血,或許可以把她的魂收到這裏。你要讓她再活一次麼?活在沒有你的地方。”
她將狼狽之極脆弱之極的他帶回魔界,當著天下魔臣的麵,笑得嫵媚而驕傲,“這是我們的魔尊,萬世魔尊!他將帶領魔界,走向重生!”
而彼時的璃瀚,因在人間身受重傷,以血祭魂,雖被冥若珠庇護卻傷了心脈,失了心智,隻如人間三歲頑童。
她捧起他的臉,一點一點擦淨上麵的血汙還有淚痕,她的目光裏像是燃燒著熾熱的火焰,直讓他原已死去的心,再度燎原。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對他說,“璃瀚,乖孩子,這是你生來的使命,我尋你許久,終得相見。從今以後,我要站在你的身側,看著你,成為魔界至尊乃至三界王者。”
於是,她陪著他重建魔宮,又四處征戰,直到統一魔界,複興魔族。她由著他隻殺神不殺人,她由著他甩手魔界大小事務,隻一心侍弄滿堂的曼珠沙華。
在別人麵前,璃瀚總是冷著臉,不發一言,所有的事情都由花夏吩咐交代。隻有單獨在花夏麵前的時候,他會忽然放聲大哭,伸出手臂,嘴裏喃喃地喊著,“花夏,抱抱,抱抱……想,靈曦……死了……難過,好難過……”
她用三百年的日夜相守,不離不棄,治好了他的傷。
那感覺,像是養大了一個孩子。
然後,無法阻止的,愛上了這個孩子。
愛上了他的笑,他的鬧,他的傷心,他的思念,他所有的情緒和所有的固執。他成了她另一個生命,就算他始終對生命裏的另一個她念念不忘。
“不……”璃瀚的仰天長嘯,那樣淒厲,那樣絕望,迎風飛舞的長發一寸一寸變成白發,臉上的麵具隨著那聲嘶吼變成粉末早已消散。那樣一張妖孽無暇的臉呈現在清歡眼前,和血祭的疼痛一起撕扯著她的靈魂。
一千年了,原以為再不會那樣痛徹心扉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我一次次的擁有,再一次次的失去。為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為什麼我總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離開卻無能為力,為什麼你們都要留下我一個人!憑什麼?憑什麼?!就因為我是魔,就因為我是魔!璃瀚的眼睛由空洞的絕望,漸漸變成了嗜血的赤紅色。冥若珠像是感應到了他的召喚,從清歡的懷裏飛了出來。
“啊……”冥若珠中被封印的元神伴著一道紫光重新回到璃瀚體內,隨著一陣紫氣大盛,那顆珠子也裂成碎片消失不見。
紅光散去,紫霧散去。
璃瀚立於虛空之中,白發飛舞,與身上絳色的衣袍糾纏輝映。額間一點朱砂殷紅,像一滴血色漩渦,詭譎妖嬈。眉如青黛,眼如鉤月。赤色的瞳孔,像是燃著永不停歇的火焰,左邊微揚的嘴角,笑得魅惑而殘忍。
從這一刻起,他是魔,亦是神。
魔神現世,再無寧日,這世上也再不需要封印魔氣的冥若珠了。
“魔尊!”風春、雪秋和月冬一同焦急地呼喚著他。魔尊真的成魔了。成了一個沒有感情,隻有痛苦隻有殺戮隻有血腥的魔。可是被魔性所控製的璃瀚根本就聽不見她們的呼喚,他的眼竟直直地盯著清歡的方向,卻不再是繾綣的溫情而是決絕的恨意。
他輕輕伸出手,清歡的身體就自動飛了過來,他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動彈不得,無法呼吸。
那樣的瞳裏,再沒有半分感情,留下的,隻是殘忍而嗜血的欲望。
清歡的脖子被璃瀚緊緊箍住,靈魂深處亦是伴隨著血祭開啟的糾纏折磨。眼前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記憶的錯亂牽扯著她的每一寸神經,璃瀚的手一點點用力像是享受著這樣看著手裏的獵物慢慢臨近死亡的無助和絕望。
清歡睜大了眼睛,幽藍的的瞳孔倏爾放大,口中溢出淺淺呢喃,“師父……璃瀚……師父……璃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