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屏氣凝神,跟著腦海中回蕩的聲聲呼喚腳下不自覺一步步向泛著銀光的三界碑移動。身體的靈力似乎徹底掙脫了開,被一股更強大帶著命令性的但又十分親切的力量吸引著慢慢流逝。每走一步,清歡的身體就更重一分,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汗漬。
木兮見狀不妙,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趕緊上前將清歡攬在懷裏,運起自己全部的靈力在他們兩人周圍布下結界。然而三界碑中的力量似乎已被清歡體內的靈力喚醒,洶湧地叫囂著,肆虐著,像是勢必要將清歡吞噬。來自上古時代的神力即便已經沉睡了億萬年之久,短暫的蘇醒也絕非尋常。
木兮從後頸把清歡劈暈,將她抱起,咬破舌尖以妖王之血強行提升靈力,才勉強與靈動的神力相抗衡。銀光漸漸淡去,仿佛回到了從前那個沉默億萬年的石碑,而或近或遠的妖魔哀嚎之音一時之間愈發清晰,綿綿不絕。木兮看著懷著即便暈過去仍舊眉頭緊蹙的清歡,不由在想,難道自己和璃瀚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逃不過麼?
靈曦閣前,一白一紅相對而立,麵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彼此對峙著,皆是寸步不讓。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為什麼不攔著他?你明知道……”花夏原本豐腴的身子略顯消瘦,衣襟紅綾輕揚反襯出幾分無辜淒美。
木兮別開眼不去看她,袖子遮掩下的雙手輕輕顫抖,語氣卻仍然冰冷,“我也知道,他早該成魔,終將成魔。”
花夏美目怒睜,長袖揚起,一道飄逸的紅綾瞬間有如劍鋒一般直射向木兮咽喉,木兮合起折扇手腕用力,將那紅綾前端繞在羽扇之上,兩人再度僵持,花夏開口,“木兮,你真自私。”
“是,我是自私。那你呢?”木兮突然撤去靈力,羽扇一開一合重回另一隻手中,紅綾掉落將花夏震退了幾步。他冷笑一聲,將目光定格在花夏蒼白的臉上,“花夏,你承認吧,我們是一樣的人。沒有人,比你更像我。”
他一步步走向花夏,他開口,也讓花夏步步緊退,好像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你是開在弱水之濱的曼珠沙華,是璃瀚的母親用鮮血和靈力喂養了你。從你活著,到你死。你唯一的使命就是幫助璃瀚振興魔族。我是妖王的兒子,我要為我的父王和母後報仇,所以我們合作,妖魔聯手,利用天佑靈曦喚醒璃瀚。多麼好的計劃,多麼好的理想。可是我們都變了,我們都後悔了,我們都在痛苦,一直痛苦。你幫璃瀚走上魔尊之位,你幫他平複魔族叛亂,然後你發現,你愛他,愛到不能自已。所以你由著他甚至幫著他,試圖擺脫冥若珠的束縛,試圖渡過天劫而不成為喪心病狂的惡魔,你們保護三界碑,你們信任琉霄,你們,才是魔族最大的叛徒!你怨我,你怨吧,不過是因為你怕了,因為你突然無比清晰的知道,終於,你要失去他了。你終於,會失去他……”
“不要說了!木兮你夠了!”眼淚順著花夏的臉頰落下,她被自己的裙角絆倒,跌坐在地上,木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卻忽然閉了眼。
“所以你看,我們都一樣。”聲音很淡,就像是最尋常的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