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記得麼？”清歡喝下一口酒，“還真是同道呢，一個告訴我妖是會騙人的，一個提醒我魔是會蠱惑人心的。”
兩人就這樣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又是一天。
星光乍現，月上雲梢。木兮抱起已然微醺的清歡，將她送入房內。清歡把自己卷進被子裏，忽然伸出手，抓住木兮月牙白的衣角，目光恍惚，麵若桃花，許是真的醉了，連同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的酥酥的，“我該記得你麼……阿木……”
苦陀酒的後勁很足，清歡一覺起來已經是第四天的晌午。
她推開房門，發現正有人站在院落之外，逆光而來，宛若天神。一刹那的失神，她便在恍惚中歡喜地奔跑過去，“師父……”那人微頓，轉瞬卻又消失不見。
“倘若魔已入心，如何視而不見。”清歡驚訝回眸，竟然不知阿木早已站在她房門前。
清歡挑了挑眉，“堂堂妖王，怎麼每天好像閑得很？扒人門框，可有意思？”一邊說著一邊揚手數道靈力向木兮招呼過來，既占了時機又寸步不讓，逼得木兮步步緊退。
木兮動作極快左右閃躲，還是被偶爾擊中，從衣角擦過，原本華貴整潔的衣裝霎時間多了許多劃破的痕跡。木兮凝眸足尖點地，身體忽然向後仰倒，以足尖為軸劃過半個圓周，轉瞬之間逼到清歡身後，將她反手捉住。不僅蹙眉問道，“你的靈力怎會進步如此之快？”一邊又探向她的脈息，這才發現原來是體內壓製著混沌之力的封印已經漸漸破除。
清歡倒不急，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怕了吧？你一個妖王都打不過我？就算你們妖魔聯手，也不是天界對手！這就叫邪不勝正。我師父一出手，片片刻搞定你。”
“哦？怎麼我覺得現在好像是我說的算啊？”木兮手上用力，故意捏疼了靈曦的手腕，隻是心中有萬語塞口，無論也說不出。傻丫頭，你可當真相信，我們為邪，天為正？忽然覺得莫名悲涼，我們痛苦是因為太清醒，然而我們終究是始終清醒的。若有一日你記起一切，又該如何自處，又能如何自處？難得糊塗，也罷。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閑，我今天要去蠻荒之原巡查，你可要跟我一起去？”木兮鬆開手，裝作防備的樣子訕訕最後幾步。
“蠻荒之原？傳說中魔界裏的魔界？”清歡瞪大眼睛。
木兮點頭，“而且是魔界裏唯一有雪的地方。”
木兮不知是從哪裏變出一件銀白的大氅給清歡披在身上，她小小的臉蛋兒被裹在毛茸茸的帽子裏，隻露出兩隻湛藍的眼睛。清歡伸手，摸了摸大氅的毛邊，柔軟順滑，又極為暖和。卻忽然一臉壞笑，挑了挑眉，“這大氅倒是舒服，就是不知道是哪條倒黴狐狸栽在自己祖宗手裏了？”
木兮卻笑得一臉明媚，很是愛惜地撫摸著清歡身上的大氅，幫她係好帶子，“不過在下一條尾巴，你倒不用太感動。”
清歡一陣惡寒，渾身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抑製住自己想要趕緊脫下大氅痛扁他的衝動，從牙縫裏擠出“算你狠”三個字。
木兮促狹一笑，那大氅帽領上一圈銀白色的狐狸毛，瞬間變成了一隻銀白色的小靈狐，左邊搖了搖尾巴，右邊晃了晃腦袋，偏過頭，衝著清歡打了個哈欠，睡意正酣，可愛極了。
“你用了障眼法？這到底……”清歡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耳朵。
木兮眸色溫柔，伸出手靠近清歡的臉頰卻忽然轉了方向，落在小狐狸身上，“他叫木溶，出生不過百年，還不能化成人形，但資質奇佳，靈氣得很。”
清歡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眼木兮，“真是好奇，你變成狐狸皮囊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相比也是尖嘴刻薄。”
“我倒覺得很是討人喜歡。”木兮笑容淡淡，不禁回想起千年以前在雪域，一個嬌俏的女孩救起了脆弱絕望的自己，每天悉心照料，愛憐寵溺。“走吧，”他開口，自然而然地拉起清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