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有多哀傷
母親曾經說過,顏涼,龜族的生命很漫長,所以,你必須要學會麵對寂寞。
在所有的水族中,龜族幾乎是最平凡的一支,沒有攻擊力沒有破壞力,喜安靜,不參加任何一派的打鬧和爭權奪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龜族的壽命特別的漫長,自我出生起,已經有一千年了,卻不曾見過任何一隻族類死亡。
當然,一千年才初成年。
屬於很小很小的一種龜族。
水族中以龍族為尊,其它族類均俯首稱臣,我的父親永壽龜王和我的母親每逢老龍王壽誕之日便去龍宮朝拜,敬獻一些長壽的秘丹,然後帶回來一些龍宮的珊瑚玉如意之類的稀奇玩意兒,每每這個時候,我就興奮地如一隻蝦,張牙舞爪,在永壽宮外徘徊。
觸雙手抱胸,倚在水草上,一臉可惡的諷刺地笑容,“顏涼,你又忘記了你是一隻龜族,龜族文化博大精深,最精華的部分就是,沉穩,老道,忌輕浮……”
我一跺腳,水流急竄,形成一陣水颶,觸被水颶衝得無影無蹤,隱隱有聲音傳回來,“顏涼,你好狠……”
他應該是一隻蝦族,所有的水族中,蝦族排行最後,甚至蝦族都散居,沒有真正的聚集地,平時都是蝦族長老們管理,主要負責水族的偵察,連接各水族之間的來往,蝦女們多柔弱,蝦男膽小,加上蝦族法力低弱,體能不強,壽命短……所以,位階不高。自從認識了觸之後,我對蝦族又有了重新的認識,那就是除以上缺點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缺點:喜歡大嘴巴,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滿意地笑了,這陣水颶我用了十分的功夫,估計夠他遊三天才能回來。
一百年的時候認識得觸,那時候年幼,偶爾一次趁父親和母親有事不在宮內,我偷偷溜出去玩,遇上了強大的水颶,那種狂風大作驚濤拍岸的氣勢嚇得我不知所措,四麵八方都是撕吼聲,清涼的水底變成了血的海洋,各種水族的屍體浮現,幾次被彈出水麵,我當時嚇傻了,隻記得哇哇大哭起來,一雙手及時接住從空中下落的我。
那時候的觸,也沒有成年,還是少年的模樣,隻記得那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他手持一柄鋼叉,穿著滑稽的衣服,頭上還有一雙小觸角,我定定看他三秒鍾之後,轉哭為笑。
後來的事情基本上就忘了,隻記得他送我回了永壽宮,我的父親和母親正為了我的失蹤急得一團糟,很感激他,給他永壽宮的通行證,歡迎他常來玩,然後,他果不食言,三天兩頭就來永壽宮蹭吃蹭喝……
那一場戰爭,好像是四大龍王爭龍族首領引發的血戰,那一戰之後,東海龍王就成了四大龍王之首。
東海龍王是有這個實力的,傳說龍太子敖吉是整個龍族中最優秀的龍神,其本領滔天,四方交好,又與北海龍女聯姻,實力更是強大。當然他也有所有龍族的通病,風流翩翩,好女色,不過這些都是暇不掩玉,絲毫不影響他在眾龍族心中的形象,甚至後來龍族子弟均向他看齊,來增設偏眷。當然東海龍王不隻敖吉一子,不過其它龍子沒有敖吉出色,都遊手好閑,喜自由自在,論實力也大大比不上敖吉,所以也就聲名不響罷了。
觸被水颶卷走之後,我耳邊一陣清靜,正在這時候,永壽宮外來了一陣蝦兵,他們麵色凝重,遞給我一隻封印的暗紅盒子,上麵是母後的字跡。
為什麼父親和母親沒有回來?
他們人呢?
我的眼皮一陣毫無預兆的發跳,打開了盒子。
母親是鮫女,鮫女善歌舞。
當初父親永壽龜王娶她的時候,據說曾經發生過一段浪費的愛情故事,由於鮫女們驚人的美麗和甜美的歌聲,引起水族內好色之徒們的追捕,母親在落難當中,遇上了父親,龜族五千年成仙,一萬年成神,卻因為救奄奄一息的母親,耗損了五千年的修為,以至於現在的父親還隻是永壽龜王的稱號,沒有成神。
封神的水族廖廖無幾,除了正統龍神血脈之外。
如果我不顯真身,不認識的人見了我,都會以為我是鮫女,就在當時,觸第一次遇見我,我對他轉哭為笑時,他驚詫地自言自語道,從哪裏來的一隻小鮫女……
我幾乎傳承了母親的容顏,其實仔細分別還是有區別的,鮫女美中帶豔,柔中帶剛,而我則夾雜了龜族天生的涼薄和漠然,所以,我的名字叫顏涼。
龍宮我以前從來沒有去過,父親和母親很少帶我出門,偶爾幾次也是顯得真身或者戴著麵紗,說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想大多是因為我的容貌問題。
不過,不出門也沒有什麼,因為觸每次過來時總會給我講一些外麵的故事,比如說某某小龍女最近出海了,愛上了人類,或者哪個海域發現了美人魚,或者哪個龍宮最近做了什麼好吃的,不愧是蝦族信息就是靈通。
在蝦兵的帶領之下,我很快就到了龍宮,望著金碧輝煌四個大字,東海龍宮,心下越發的不安起來。
母親的信上寫得很簡單,老龍王生辰宴後,父親送上仙們回天庭途中,酒後失德,把上仙們摔下水,上仙們大為惱怒,認定是故意所為,要求水族給個交待,目前父親正被關在龍宮收審,讓我速速帶永壽宮內的至寶,延壽丹來送禮求情,看事情能不能從輕發落。
延壽丹是龜仙以上的龜族才能蘊育出的丹藥,一千年出一顆,用心血煉成,極其珍貴,每顆可以增加壽命一千年,一般不示於外人。
父親總共煉成5顆,其中兩顆給母親吃了,還剩下三顆。
我把裝有延壽丹的盒子抱得緊緊的,深呼息一下,進去就看到大殿角落裏淚痕未散的母親,我把我所有的疑問全部問出來了,“到底是為了什麼?父王平時酒量過人,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再說了,負重上仙出海根本不用父王親自去送…… ”
母親見了我,摟住我哭了出來,“都是天意巧合,造化弄人,顏涼,你要知道我們不得罪人,並不代表別人不會算計我們。”
我無言,觸曾經跟我說過,這個世界上醜惡的東西太多,我一直不相信,除了父母的恩愛,富足的永壽宮,我的世界裏似乎沒有別的了。
失去父親的母親,像一棵柔弱的小草,那個平時溫暖微笑,溫婉動人的她一刻之間,就老了一百年。
我安慰道,“畢竟父王快了成神,應該不會有事的……”
在母親拿著延壽丹敬獻給年老多病的老龍王時,我就在門外徘徊。
腳步聲細碎而又清晰,每一聲都傳到我的心上,然後,突突地跳。
一個好笑地聲音從珊瑚叢中傳過來,“鮫女,你究竟要在這裏來回走多少圈?”
很平常的一個聲音,此刻有如響雷,我驚慌地望過去,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那裏,舉手投足的貴氣,一股淡淡的白光輕輕盈饒著,一雙桃花眼,膚如雪,眉間卻帶著不可俾倪的傲然之氣,發叢中有淡角凸起……
他正笑望我。
下意識地後退,“龜女顏涼問龍太子好!”
“哦!”他的笑意淡了,眉間一緊,竟是那樣的好看,“還以為是鮫女呢……原來是永壽龜王的女兒?”
我趕緊又行了一禮,“正是小女。”
“永壽龜王酒後失德,自以為要修成神界,惡意戲弄上界上仙,這罪名不小啊,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問題,而且還牽扯到了整個水族的聲譽問題……”他話鋒一轉,“你來找我父王求情嗎?”
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嚴重,望著他一臉嚴肅的表情,不像是騙人的。我一急之下,淚光就湧了上來,隻是怔怔地不知說什麼好。
他表情漸漸放柔和下來,笑意從他的唇邊逸出,“其實我看永壽龜王平時行事大方,也不像心中有鬱結的人,沒有什麼小心思,隻不過是酒多喝了幾口……”
“謝龍太子殿下這麼想,還望太子殿下能幫忙美言幾句,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我永壽宮願以至寶相送以示誠意。”母親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她手中的延壽丹已經送出去了,空空如已。
龍太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麵紗的母親,拱拱手道,“永壽龜王不過醉酒誤事而已,我水族定當力保,應該無大事,夫人言重了。”
母親的眼睛裏明顯一喜。
再不說話,拉著我,又朝他拜了一拜。
許多年後,我回憶起來,那時母親的眼裏有喜,也有悲,隻不過,悲傷藏得深切一點罷了。
永壽龜王封神懿旨下的時候,永壽宮忙成一團。
惡意戲弄上仙事件,不僅平安無事的過去了,還迎來了封神位界,修為滿一萬年了,也應該封神了。
清冷的永壽宮內熱鬧得不像話,水族各種族都有相關的人來送禮,父親和母親每天迎來送往,各種珊瑚珍寶,奇異玩意不計其數。
當然,不止是為了慶祝父親的封神,更多的是我的婚事。
我即將嫁給龍太子敖吉,剛剛封神的永壽龜王女兒嫁於東海龍太子,就意味著兩者之間的關係更加的鞏固,幾千年來,永壽龜王悠然自得,旁身權利之外的立場被打亂了,與整個水族來說,東海龍宮的勢力又增加了一分。
除了龍族以外能夠封神的水族,畢竟廖廖無幾。
母後說,父親一旦封神,就必須選擇立場,沒有商量的餘地,而東海龍宮就是能夠庇護我們的地方。
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長大後會嫁給一個人,那人或者是英雄,或者是至愛我的人,或者是我至愛的人……
三者都不是,敖吉不是英雄,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而且是做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