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顧不得崔呈秀這位義子,拔腿跑去見孫暹那位義父。
來到後院房內,沒聽見哭聲。這個歲數本就是歸天的年齡,屬於喜葬。
“他走了。”老夫人撥弄著佛珠,淡淡地道。
魏四走進床邊望著孫暹蒼老的臉龐,死得很安詳。
這時崔呈秀跟過來,撲到床邊竟嚎啕大哭起來,“爺爺,您老怎麼走得這麼快啊,還沒見到我這個孫子呢!”
確實夠孫子!魏四厭煩地踢他一腳,“哭什麼哭,惹人心煩!”
還是活著的人說話管用,崔呈秀的馬上停止哭喊,站起道:“厚葬,一定要厚葬。爹,這是你甭管了,交給孩子吧。”
這小子看來貪了不少錢,要讓他全都吐出來。想到這,魏四拍拍他的肩膀,“一定要做得風光,不能埋汰了他老人家。”
“義父你放心。”崔呈秀保證。
“頭七”過後,孫暹被葬在西山碧雲寺後麵的一塊寶地上。墓地很有氣派,魏四很是滿意。
這宅子也需要有老成的人來管理,於是在崔呈秀和李藩苦苦哀求下,魏四同意他倆留在魏府,成了大管家或者說幕僚之類的人物。
崔呈秀也沒法不留下,因為這次孫暹的墓地花去他全部錢財。為了能表示自己的忠心,他把後路斬斷。
轉眼八月,朝廷的讓步不僅在崔呈秀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也開始加大征收鹽稅、茶稅等商業稅的力度,但成效不大。
波瀾不驚的水麵下往往暗流湧動,魏四猜測著淩厲的反擊正在暗暗聚集,叮囑王體乾等人不可大意。而朝廷的官員們似乎完全了對內廳的攻擊,很是平靜。
仿佛在一夜間,整個京城突然都在那句預言,連玩耍的小朋友也拍著手,唱著,“誰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亂朝綱”。
“八千女鬼是什麼意思?”
“是魏字啊。”
“那指的是誰?”
“你想啊,女鬼就不是男人,那自是咱們這樣的宮裏人。”
“宮裏人,姓魏……”
“咱宮中哪個公公姓魏?”
“魏四!”
“噓,輕點,小心你的腦袋。”
海波寺浴室內,兩個擦背的太監談著。
擦背工在第一時間原封不動地把他倆的原話傳給小三,小三又在第一時間讓魏良卿告知魏四。
“良卿,做得好,你先回去。”魏四聽後並未驚奇,因為這已是他第十七次聽到。這之前,顧秉謙、魏光徽、周應秋、許顯純、崔呈秀等人都來向他彙報此事。
你們不好好地工作,拿出這莫名其妙的預言,想做什麼呢?是我重要,還是國家政事重要呢?亂朝綱,我亂了哪門子朝綱?魏四氣憤地想。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魏四不想這個謠言繼續流傳,直接找到葉向高。
“葉大人想必也聽到這句預言了吧?”
葉向高早已聽到,他也不否認,點點頭,“而且人人都說那‘八千女鬼’便是你。”
“葉大人信以為真?”魏四直接問道。
葉向高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瞧著魏四很久很久。
魏四自我解嘲地笑道:“葉大人想從我的麵相上看出什麼嗎?”
“嗬嗬,你的麵相連相麵水平天下無二的趙南星大人都看不懂,更何況我。”葉向高這才收起目光。
魏四搖搖頭,“葉大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葉向高笑而掩飾,“魏公公覺得那個問題需要回答嗎?”
“我覺得不需要,既然是大明的臣子,就應該將精力放在國家政事上。”魏四緩緩道,“葉大人不議他人是非,一心為皇上為國家,令人欽佩。”
“為臣者,本應如此。”葉向高謙虛道。
“但很多大臣卻不這樣,隻要不是一門一派,便容不下,眼睛每天盯著,巴不得對方犯下錯誤。”魏四有點怒氣,“更有甚者,牽強附會,無端將汙水潑給他人,實在可惡!”
葉向高知道魏四所指,擺擺手讓他緩緩心情,“這隻是極少數,魏公公不必因此動氣。”
“不是動氣,我是著急,是為我大明朝著急。”魏四冷冷地道。
葉向高站起,“魏公公的赤誠忠心,我自是知道。你放心,對那些謠言我是不會理會的。”
目的達到,魏四很舒暢地離開。
謠言雖仍在流傳,但魏四並未受到什麼影響,就這樣到了秋末。魏四來到大宅,見兩個大院已合並,崔呈秀分配的也很清晰,便誇了他幾句。
“這是孩兒應該做的。”崔呈秀很是謙卑,也許用“賤”字更恰當。
楊留留過來,崔呈秀行禮喊聲“義母”識趣離開。留留輕聲問:“那裏有情況沒?”說完,麵色通紅。
魏四苦笑道:“哪能那麼快,不過最近我總感覺那裏癢癢的,很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