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留一聽,焦急地問:“去問過雨嬋妹妹沒?”
“她一個姑娘家,我,我實在不好開口。”魏四坦白交代。他是有這個想法,但卻很是難為情,便沒去詢問。
“我幫你去問問。”留留道。
魏四問她:“我以前交代的事,你是否一直在堅持做?”
留留美目一瞥,“自是記錄的清晰。哦,前兩天,汪公子送來五千兩銀子,數額巨大,我正要告訴你呢。”
“汪公子?這麼多?”魏四驚訝萬分。
“他說你知道的。”留留又道。
魏四立刻聯係到熊延弼。秋後問斬,這日子就快到了。
“怎麼處理那些銀子?”留留征詢他的意見,“我一兩未動,要不就還給他吧。”
“既然送來就不還了。”魏四有了主意,“你保管好,過兩天就有用場。”
按說魏四是見不到熊延弼的,但他直接去找了張問達。張問達見魏四來到,竟很高興,立刻吩咐王之寀引魏四前去。
王之寀也很高興,他們似乎都在盼著魏四來救熊延弼。
牢裏的熊延弼看不出憔悴,正在揮毫疾書,對進來的魏四毫不理會。
“熊大人好是坦然。”魏四站了會,先開口。
“大丈夫當戰死沙場,如今這樣窩囊離去,怎會坦然?”熊延弼早已看見魏四,也猜出魏四所來何意。
魏四笑笑,“熊大人現在想通了,為何那時就想不到這點呢?”
熊延弼放下狼毫筆,歎口氣道:“現在晚嗎?努酋還活著,遼東還不安寧呢。”
“熊大人這麼說的意思是除了你,再無他人可以打敗努酋,還遼東一個安寧嗎?”魏四問。
熊延弼“哈哈”大笑,“魏公公這句問話頗有意味。熊某不才,不敢自稱第一,熊某隻是想去做一點大明臣子該做的事,以死盡忠罷了。”
魏四微笑道:“但是我無法救你,完成你的心願。”
“那你來作甚!”熊延弼有些怒氣。他知道那些好友在想辦法營救自己,他也知道關鍵人物是魏四。雖在牢籠,但當下政壇局勢他還是知道的。
“熊大人的家財有多少?”魏四突然問。
難道是嫌銀子少?熊延弼語氣軟下來,“變賣全部家財不過三千,餘下那些是好友相湊,魏公公若嫌少,熊某隻好另想他法。”
魏四帶著蔑視問:“你還有他法嗎?”
是啊,我還有他法嗎?熊延弼低頭說不出話。
“魏四倒覺得熊大人可以用另一種法子盡忠,做一點大明臣子該做的事。”魏四道。
熊延弼不解望著他。
“用自己的死去警示後來者!”魏四一字一句地說出。
熊延弼盯著魏四,“魏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四並不回避他的目光,與他對視,“傳首九邊,告誡那些包圍國土的將士,國家利益永遠是最大的!”
“你要用我的腦袋來激勵邊線將士?”熊延弼目瞪口呆。
“不錯,熊大人,我來給你分析。”魏四道,“即使這次你逃過斬首,僥幸存活下來,但你良心上過得去嗎?你將永遠背負著沉重的枷鎖活著,這是你願意的嗎?”
“我可以上戰場殺敵,死在沙場!即使做一名普通士兵也無所謂。”熊延弼厲聲道。
“說的好,死在沙場。”魏四笑道,“你覺得如果這樣死去,你的死會有意義嗎?也許在死前你可以殺一個,十個,或者百個敵人,可是你還是死了,屍體在地上翻滾,被掩埋,而後無蹤。”
“你覺得我不該這樣死?”熊延弼不得不承認魏四的話有道理,語氣軟下來。
魏四默默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給他思考的時間。
熊延弼是聰明人,是正直的人,這兩者加在一起,他明白了“傳首九邊”的重大意義。用一顆人頭去激勵將士,可以揚起更多人的鬥誌,可以殺死更多的敵人。遠比他拿一把劍去戰場殺敵有意義得多!但是,他心有顧慮,笑容苦澀,“如此一來,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我很擔心熊大人是否有這個膽量。”魏四道。
這需要有承受永遠被世人唾棄的膽量,非大勇者而不能為。
“哈哈,都是一個死,熊某何懼之有!”熊延弼大笑而道,笑聲中有絕望,有苦楚,有無奈,有悔恨……
若這樣的死能一洗曾經的恥辱,為何拒絕?
魏四很鄭重地道:“熊大人之勇氣,天下少有;熊大人之忠心,無人比擬。魏四敬佩!”
“哈哈。”熊延弼仿佛徹底看透,隻顧仰頭大笑。
魏四不再留,說了最後一句,“那些銀兩我會以熊大人的名義捐給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