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武死戰(1 / 2)

“你這是為自己脫罪!”在寂靜過後,張問達道。

熊延弼苦笑,“脫罪?就算是脫罪吧。”一肚子的委屈湧向心頭,他繼續忿忿道:“這叫打得什麼仗,真是窩囊到家了,一想起我便憋氣。我雖是經略,卻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真是臉麵丟盡。”

他說的是事實,無可辯駁。而他委屈的模樣也引來大家的同情,誰都清楚他是受牽連的。但是他就沒有罪嗎?

就在眾人被熊延弼嗆得說不出話時,不甘寂寞的魏四開口說話,“經略曾三次去遼東吧。依我看,三次很是不同。第一次赴遼,可圈可點;第二次赴遼,使遼東轉危為安,有守土之功;本次赴遼,經略無功有過!”

誰也沒料到做最下首的內宮派來形同虛設的“觀察員”會在這時說話,頓時目光皆望來。

熊延弼驚愕後厲聲喝問:“你是何人?我‘過’在哪裏?”

“在下內宮禦馬監掌印魏忠賢,奉司禮監之令前來參加會審。”魏四自報家門。

“你說經略有過,過在何處?”鄒元標很不滿意魏四的插話,他心裏已有答案,方才便要說出,卻被魏四打斷。

魏四不慌不忙地道:“王化貞棄城逃走時,金兵遠在沙嶺,此時經略若能率兵入廣寧城死守,不論勝或負,旁人無可指摘,這是其一;其二即便廣寧失陷,當時遼西的錦州、寧遠、大下淩河等要塞還在我軍之手,若經略不意氣用事,身先士卒堅守這些要塞,整個遼西隻能說是殘局,不至於全盤皆輸;說到其三,經略這一仗有失氣節,天下人皆以為經略寧肯戰死沙場,也不會臨陣退卻,哪知卻是如此局麵。”

魏四這番指責中聯係實際戰鬥情況,地點明確,原因分析切中要害,讓眾官驚訝萬分,也令熊延弼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鄒元標的驚訝更甚。與自己想說的那些大道理對比,魏四的更實在,更有威力。

魏四盯著熊延弼繼續道:“熊經略丟掉山海關外所有據點,放棄這許多遼東土地,難道不是過嗎?”

熊延弼剛想開口爭辯,魏四已搶在前道:“熊經略會說這樣做能起到堅壁清野的效果,有利於防守。不錯,這樣做確實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但是熊經略這樣做卻是為了跟王化貞賭一口氣。請問,這不是過嗎?這不僅僅是過,而是罪,千古之罪!”

熊延弼默默低下頭。他在後悔自己當時為何沒有趕赴廣寧,與城共存亡,而是象是等著看王化貞笑話一樣退回山海關。

“戰爭的勝負除了取決於部隊的實力外,更少不了天時地利人和三大要素。”魏四滔滔不絕地講起,“經略與巡撫矛盾重重,已失人和;經略未料到金軍會在遼河封凍時發起進攻,又失天時;沙嶺之戰,金軍平地作戰,有利於發揮他們騎兵的優勢,經略又失地利。方才經略說這一仗窩囊,不錯,天時地利人和皆失,又怎會不窩囊!”

這次與袁崇煥在關外,二人認真勘察地形,分析此戰失利原因,所以魏四說得有根有據,頭頭是道。

熊延弼還能說什麼呢?他的高傲消失全無,自責及後悔充滿全心,他默默地獻上寫好的自辯書,深鞠一躬退下。

到魏四前時,他停下望著魏四,竟無半點仇恨。然後苦笑不已,嘴裏嘟囔著“魏四,魏四”離開。

熊延弼的脾氣秉性,眾人皆知,誰也想不到在魏四這番話前,他全然沒有了曾經的狂傲不羈。

大堂內又是一片寂靜,無人說話。張問達與魏四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已知他的厲害,可在這刑部卻讓他搶了風頭,讓人很是不爽。

鄒元標是第一次見到魏四。那時天下人瘋傳萬曆皇帝給一個叫魏四的太監賜婚時,他曾多次痛罵這滑天下之大稽的舉動。至於魏四,他認定是隻會溜須拍馬,討皇上開心的小醜。然而很顯然,他的判斷是錯誤的。這魏四有一定的本事,甚至可以說有很高的本事。

周應秋完全被魏四吸引,他那顆一直期待依靠的心似乎找到落腳,就像青春萌動的少女終於找到傾慕的愛人。周應秋五十一歲,不青春;他是中老年男子,不少女。然而此刻他的心是如此旖旎,如此渴盼,如此的不可思議。他想與魏四結交,想向他傾訴衷腸……

還是張問達打破沉寂,拿著熊延弼和王化貞兩人的自辯書向眾人征求意見。

這時的魏四識趣地告退,剩下的事就是他們的了,再插嘴就是越權。

從張問達、鄒元標、周應秋到兩側眾官員望著魏四離去的背影,心頭泛起各自不同的滋味。

魏四回到司禮監,向王安彙報了審理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