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案豈是一天兩天就能審好的。王安沒有細問,因為那些都並不重要,最終的判決還是刑部和內閣。
他忽略了去的人是魏四,所以內宮的這次參與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不到傍晚,就有人來請魏四,是他的結拜兄長楊守勤。
魏四自不會拒絕,來到楊府,意外地見到馮夢龍和徐光啟。
徐光啟倒常見麵,可馮夢龍卻讓魏四驚喜,很是激動地打招呼。哪知這位大才子卻目露恨意,別過臉去。
“馮先生這是何故?”魏四疑惑著坐下。
徐光啟忙打圓場,“來,邊喝酒邊慢慢說。”
“是啊。”楊守勤跟著道,“我這兄弟我了解,一定有什麼苦衷。馮兄,你也別生悶氣。這不,我把他喊來了,有什麼問題你問便是。”
“不敢,不敢,人家已是禦馬監掌印,我是草民,哪敢問呢。”馮夢龍酸氣十足。文人嘛,都這個調調。
魏四想起馮夢龍與熊延弼的關係,頓時明白過來。他這是來問罪的。
楊守勤想要早點打開兩人的結,帶著責備的語氣對魏四道:“弟弟,你今日在刑部大堂話說得太重了。熊大人的為人大家都知道,決不是貪生怕死,不敢承擔責任的人。可你說什麼他應該為遼西土地的盡失負責,有點過了。這明明是王化貞貪生怕死,不戰而逃的結果嘛。”
“沒錯。”馮夢龍終於開口,“前次我隨熊大人去遼東,親眼見他親力親為,大義秉公,他的功績有目共睹。此次戰敗,非他隻過,乃王化貞無能所致。可偏偏有些人容不得熊大人,實在可恨!”
“徐大哥,你呢?”待他說完,魏四望向徐光啟。
徐光啟道:“廣寧之失,影響極大,追究責任的呼聲一直很強烈。至於王化貞自是要負主要責任,但對於熊大人,爭論從未停止過。我認為熊大人也有責任,但屬次要責任。”
馮夢龍和楊守勤點頭讚同。
“我覺得熊大人不是次要責任,而是主要責任。”魏四反駁,引來三人驚訝。
“那你說,為什麼是主要責任?”馮夢龍憤怒地用手指瞧著桌子。
魏四端起酒杯,飲盡杯中酒,問他:“當年馮先生傾心侯慧卿,而她卻嫁他人,馮先生相思無終,愁悶不堪。請問是不是應該由她來負這個主要責任?”
“我之相思,本是自找,關她何事?當然是該我自己承擔。”馮夢龍不會將怨恨嫁與他人,更何況是自己曾深愛的人。
單相思帶來的愁怨本是自找,除了自言自語句“活該”,還能做什麼呢?
“弟弟,何必提這事?”楊守勤不願這個話題給兩人帶來更大的矛盾。
提這事是有針對性的。魏四道:“馮先生說得好。同樣的道理,熊大人本是遼東經略,現在丟失了山海關外大片土地,不論因為什麼原因,不該由他來承擔這個責任嗎?”
在三人體會這句話時,魏四繼續道:“不錯,王化貞自作主張,朝廷錯誤決策,都是這次失敗的原因。但這些都如同那位遠嫁的婦人,隻是外因。而作為經略的熊大人卻因賭氣放棄自己的職責,用廣闊的國土來發泄自己的怨氣,請問他不來承擔主要責任,誰來承擔?”
沉默良久,馮夢龍的語氣軟下來,“如今朝廷熊大人這般的軍事人才缺之又缺。既然已經發生,我們理當盡心相救保護。你又為何要置他於死地呢?”
“嗬嗬。”魏四苦笑著,“你們覺得是我要殺他嗎?你們覺得我有殺他的權力嗎?”
楊守勤道:“但你在刑部大堂說的那些話早已傳遍……”
“我說不說那些話,熊大人都會死。”魏四苦澀的表情更甚,“因為要殺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一句話。”
三人靜靜聽他說著。
“這句害人的話在我朝更是盛行,就是‘文死諫,武死戰’。”說到這,魏四自顧自斟酒飲盡,“所以熊大人必然會死,什麼三堂會審,隻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罷了。”
酒席的氛圍變得很悲哀。
馬翠雲扶著腰,被侍女攙著進來,笑著道:“守勤,你怎麼搞的。他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不熱情點,這麼沉悶。”她又懷上孩子。
“你不懂。”楊守勤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我是不懂那些國家大事。”馬翠雲坐下,“但我知道魏四弟弟有顆善良的心,決不會害人。”
這句話讓魏四有些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