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做個夢,他回到現代,賀美麗做了一桌香噴噴的飯菜,招呼他和兒子吃飯。
他抱著兒子興高采烈地坐到桌旁,拿著筷子夾起塊紅燒肉放到嘴邊時,猛然一股馬糞的惡臭味衝入鼻內。定睛一看,夾的竟是馬糞。再望桌上,所有的盤中都裝著馬糞。
賀美麗過來搶走兒子,對他厲聲喝道:“你這個花心的家夥,隻配吃馬糞。”說著,端起一盤,甩了過去。
馬糞鋪天蓋地湧來,魏四大叫聲“啊”,驚醒,從額頭到腳下,全身都是冷汗。
“吵什麼?睡覺。”黑暗中,被驚醒的人喝道。
都天黑了,怎麼沒喊我吃晚飯。魏四望向徐進教那張床,上麵空無一人。“趙公公呢?”
剛剛殺了那匹瘸腿馬並掩埋,剛躺下的焦飛本就累,怒道:“多嘴,睡覺!”
魏四哪敢還說話,隻好躺下。手指頭抽筋發麻,小腿肚子腫脹難受,鼻腔裏隻有馬糞的味道,他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將要天亮,徐進教回來,同來的還有趙應元。一走進,他便大喊:“快給我起床,幹活去!”
本就未睡著的魏四爬起,發現包裹裏的衣物散落一地,驚問:“何人動我東西?”
那邊的焦飛三人已爬起,紛紛不屑地道:“誰動你的東西。”
“我動的。”徐進教倒敢作敢當。
魏四未再問下去,默默地收拾起衣物,應急用的那二兩自是已不在。
徐進教見他很識相,語氣變得溫和,“昨晚我出去,忘了喊你吃飯。晚飯吃了嗎?”
魏四搖搖頭。
“賈西西,你這個笨蛋,快給我起床。”徐進教走過去,一拳打在仍熟睡的賈西西身上。
趙應元也走過去,“給魏四弄點吃的去。”
賈西西揉著睡眼起來,趙應元馬上躺下,“徐進教,晌午時喊我起來,我要陪舅舅去辦事。”
徐進教接連打了兩下哈欠,應了聲躺到自己床上。
賈西西是五年前進宮的,據說是孫暹老家的遠房親戚,人確實有些傻,但很善良。來到夥房。他給魏四端來一碗白菜燉肉,傻笑著道:“肉。”
魏四看見好幾片五花肉,謝道:“謝謝小兄弟。”說完,伸手拿起饅頭吃起。
這碗本是給徐進教盛的,誰知他又與趙應元跑出宮,便宜了魏四。
饑餓的魏四連吃五個大饅頭,雖也是黑饅頭,但比在宮外吃的軟和許多,含有甜滋滋的味道。
又謝了聲賈西西,魏四回到屋子,焦飛三人已去馬圈放馬,隻有徐進教和趙應元打著重重鼾聲。
拿起昨日那塊布,魏四來到馬圈。將布蒙住鼻孔,深深呼吸下,走入,繼續清掃。從此,魏四與馬糞開始朝夕相處。
幾乎每夜都被同樣的噩夢驚醒,夢中除了馬糞還是馬糞。每到此時醒來,魏四的眼淚就在眼眶打轉。難道我的一生就是和馬糞共命運?有時忍不住起身跑到馬場邊緣的小山頭,遠望南麵的天街和各衙門,或稍北方向的禦馬監、司禮監等內監司衙門。或者望西邊籠在淡淡月光水華之中的宮閣殿宇,那琉璃華瓦如碧波爍爍,起伏不絕。那裏才是大明朝的中心,雖近在眼前,卻似遙不可及。
兩個月過去,魏四已能駕輕就熟地清掃馬圈,整得極為清爽。這來源於他的勤勞,他幾乎除了睡覺,就是呆在馬圈,拚命地幹活。他這樣做,是不想自己有思考的時間。
也有獲得,已與這屋裏另外五人混得很熟。除了徐進教、賈西西,另三人主要負責牧馬養馬,精幹的是焦飛,稍年長的是崔傳文,年輕那位沉默寡言的是去年入宮的李實。差點忘了趙應元,他常來此與徐進教等人及別的馬場人擲骰子賭博,有時一玩就是半夜。
魏四起初不玩,慢慢地也隻好跟著玩起。不玩,那就是脫離大家,誰還願理你。連傻乎乎的賈西西也常加入,更何況魏四。
這日,劉吉祥來視察各馬場,見徐進教管理的馬圈清潔無比,大加讚賞。
徐進教到很謙虛,“多謝劉公公抬愛,奴才還要努力。”
“之前就你這個馬圈最髒,今年大有好轉,轉性了?”劉吉祥對徐進教知根知底,疑惑地問。
如果說是自己的功勞,領導怎會相信。徐進教叫過來魏四,道:“是魏四勤勞,才打掃得這個清爽。”
魏四不敢貪功,“若沒有徐公公的督促和指導,魏四手腳是難以如此利索的。劉公公,魏四覺得徐公公的功勞最大。”
“是啊,自從舅舅升任禦馬監掌印後,徐奉禦就十分用心。”趙應元在旁添了一句。
這句話作用極大。
“好。徐進教,西域進貢的三匹汗血馬過兩日就到,便放在你這,好生照看。”劉吉祥很滿意地點頭。
徐進教大喜,“謝劉公公厚愛,進教一定盡心盡力,萬分愛護。”能養上外國進貢的馬,榮幸隻是其一,隨之而來的還有許多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