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鼐見妻子已然被自己說服,語氣平和地說道:“我疼芝兒你是知道的,我疼她勝過哈坦和嘎達,這你都是看得見的。正是如此,我才不想委屈了芝兒。人生匆匆數十載,既有王者可嫁為何要挑走卒?”
秋氏含淚默然點頭,丈夫永遠是對的,從不曾錯過。
“既是如此,你不如探探芝兒的口氣,看究竟怎麼回事,我不好過問,女兒家的心事你身為額娘問問總是可以的。”阿布鼐吩咐。
“我定尋個機會好好和她嘮嘮。”
一日下午,覺禪太太又被內務府喚到膳房幫襯,覺禪太太燒得一手好菜,是位不可多得的廚娘,嘎達必然是跟著去的。阿布鼐白日裏都不在家,膳房運糧等差事既繁重又瑣碎,又是天家的差事容不得馬虎,竟是終年不得空閑。於是,又淨剩下母女二人在家。
芝蘭正繡著荷包,烏青色的荷包上依稀可辨是匹白馬踏青,案幾上的方盒裏裝滿了曬幹的桂花。芝蘭從小就有曬桂花做香包的習慣,常年如一日。桂子特有的芬芳,使得芝蘭與所有女子都大不相同。其他女子佩戴的牡丹芍藥菊花等等香包在秋氏看來,都不及女兒的來得精致馥鬱。
秋氏靜靜地在芝蘭身邊坐下,看著芝蘭一針一針地挑線。芝蘭驚覺額娘在瞄這荷包,慌忙地把荷包背蓋著放入繡籃裏,紅著臉尷尬地說:“額娘進來也不叫我,坐了許久了嗎?
“我剛進來……芝兒,額娘問你件事……你可願跟額娘說句貼己話?”秋氏不想繞彎子開門見山就問,瞧這荷包並不是平素裏芝兒繡的圖案。
“額娘想問什麼盡管問。”芝蘭有種預感,自己的心事終究是瞞不過額娘的。
“那日頒金節,裕親王爺……可曾跟你說過什麼,還是……”秋氏吞吞吐吐地問,一想到那日阿布鼐的話就頓覺羞愧,自己怎可把嫡親女兒的終生幸福當做家族的籌碼。
“額娘,王爺並未說什麼,我甚至都沒跟王爺怎麼說上話,不是額娘想的那種。”一聽秋氏問的是裕親王,芝蘭倒是舒了口氣。
“那……如果不是王爺,你怎麼近來失魂落魄的模樣?額娘看著擔心……心疼!”秋氏不知心中是喜是憂,芝蘭不曾對高高在上的王爺動心或許是好事,免得徒增煩惱,隻是想到阿布鼐那企盼的眼神又不禁黯然。
“我……”芝蘭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跟秋氏合盤托出,要講其實無甚可講,難道非得要告訴額娘自己近來的胡思亂想嗎?
秋氏見芝蘭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愈發擔心:“芝兒,你有什麼盡管跟額娘說,如果你不想讓你阿瑪知曉,額娘就不告訴他。”
“額娘,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隻是我時常會想起一個人,那人……那人並不是裕親王。”這話憋在芝蘭心裏很久了,說出來頓覺暢快許多。
“那是誰?難道……難道是王爺的扈從?”秋氏急切地問道,莫非女兒的夢想和自己設想的一般。
“不是……”芝蘭頓了頓,羞紅了臉,“那日我騎馬雲袖太長纏住了馬足,差點被甩下馬,幸虧他救了我……他是裕親王爺的妻兄,蒙古來的富察少爺。”
“如此,那他,他……”秋氏心裏一陣驚喜,既不是扈從而是王爺上賓,定不會讓阿布鼐太過失望,而既不是皇族,芝蘭的夢想也不會那般遙不可及。
“額娘,我們沒什麼,他並未跟我說過什麼……隻是我,其實我也沒什麼,想是那天嚇壞了,所以時常想起那驚險的一幕,再過幾天就沒事了。額娘放心,我懂得分寸。”芝蘭語無倫次,卻又不想嚇到秋氏。
“芝兒,你不必煩惱,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千裏姻緣一線牽。”秋氏安慰道,複又補了一句,“不是你的就終究不是你的,千萬莫強求。這姻緣早就是注定的。額娘說的,你遲早會明白的。”
“女兒知道,女兒有分寸,明年就入宮了,女兒的路由不得自己選,女兒知道該如何謹言慎行在這宮闈求得平安。”芝蘭微微笑道,自己也不知是由衷的笑,還是違心的笑。
秋氏注視著女兒,把手覆在纖纖玉手上。兩母女對視而笑,這是母女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