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砸菜碗
很久以前,茶州東鄉有個財主在家裏辦了個教館,專請名師教自己的子孫讀書。但這個財主很吝嗇,根本不把教書先生當人看。一次,他的兒子考上了秀才,大擺宴席,卻把教書先生撇在一邊,不準其上席喝酒。教書先生躲在外麵長籲短歎。當地的一個紳士見狀,覺得有些蹊蹺,便走過去問先生有什麼煩惱事。先生見問便說:“我是個背時的教書先生,平常讓我和長工一起吃飯,也就不提了,我的學生進了學,考上了秀才,今天正大擺宴席慶賀,可我連上席喝杯酒的資格也沒有。你說,這教書先生還是人當的嗎?”紳士一聽憤憤不平,連聲說:“真是有辱斯文。”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教書先生來財主教館教書。而財主擔心耽誤了孩子的學業,便放出風聲:願出雙份工錢請先生。
三月的一天,有個先生找上門願意到他家教書。財主高興得哈哈大笑,並隨即對先生道:“先生願意來我家教館,教我崽讀書真是好事,更令鄙人感謝不盡。你書教得好,我給雙份工錢。不過為著今後不讓人講閑話,我的意見最好是立個契約為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先生聽後連聲讚好!就說請財主起草。財主道:“理應先生寫的為好!”於是先生提筆寫道:無魚肉也可無雞鴨也可蘿卜白菜不可少不得半文工錢。財主看後,連聲講要得。兩個人都在契約上畫了押。
先生剛轉身走,財主就大笑起來,心想:“這個教書先生讀書讀多了,無魚肉也可,無雞鴨也可,蘿卜白菜不可少,不得工錢半文。”於是每天小菜不斷。半個月後,教書先生見餐餐是小菜,心裏非常生氣。一天,吃完飯後就將菜碗砸碎了。財主知其事之後,笑嘻嘻地來到先生的館舍,說:“先生,契約是你寫的吧。”先生說:“是的,是我寫的呀!”“既然是你寫的喲,先生何故打碗?”“你為何餐餐盡是小菜,而沒有葷腥?”“先生白紙黑字,契約在此,難道還可以賴過。”先生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就是要你照契約行事。”財主把契約拿出來,先生接在手上念道:“無魚,肉也可;無雞,鴨也可;蘿卜白菜不可。少不得半文工錢。”財主聽了,“啊”了一聲,無話可說,隻好一餐炒肉,一餐米粉肉,一餐魚,豆腐餐餐有。半年過去了,財主感到負擔不起,而對先生也沒辦法,隻好將先生辭退回家,半年工資照數全付。可是先生不依,說應按照契約辦事,財主講的是教書一年,並沒有說半年,理應給一年的工資。財主說:“契約上並沒有寫呀!”先生接茬說:“怎麼沒有寫呢,這裏不是寫著‘少不得半文工錢!’這就是說,隻要我上館教書,就是一天也要一年的工錢。”財主聽後氣憤地說:“先生你也太毒了,教半年書,竟得了我兩年的工錢。”先生聽後,笑著說:“契約是你喊立的,立契約是為了今後不遭人講閑話,如今半年剛滿你就不服硬,你倒講起閑話來了。你不是搬石頭打自己的腳嗎?工錢是你一個人定的,我沒有與你爭多論少。我本不想與你計較,但看你心狹量小,定要給你一個教訓。”財主聽後,啞口無言,隻好將一年的工錢給了先生。
講述人:譚精誠,小學教師,已退休,時年64歲。
搜集時間:1975年12月。
流傳地區:高隴、秩堂一帶。
大字加點贏官司
從前,茶陵州睦親鄉友於裏有一農民名叫陳鋤耘,未讀書,為人忠厚老實,剛強耿直,愛打抱不平。他向來瞧不起那些所謂的斯文人。攸縣南屏鄉紫泥橋與睦親鄉友於裏屋簷相接,煙火相通,腳跡相印,曆來兩鄉鄰裏和睦,互通有無。可是有個財主叫彭振發,能念幾句之乎者也,家道富足,恃富欺貧,為富不仁,因而與陳鋤耘素不和好,經常相互較量。說也奇怪,陳鋤耘雖係農民,每次與彭振發相鬥,吃虧的總是彭振發。
有一年,彭振發催租逼債,差一點逼得堂叔彭衛民上吊自殺,有好幾個老實農民,被迫離鄉別祖遠逃他鄉。這樣,紫泥橋隻剩下三戶人家,人去房空,十分蕭條。陳鋤耘見其情景,想要給點顏色讓彭振發看,隻因各屬一縣,人事不熟,訴訟不便,也就無可奈何。然而,彭振發自以為才高八鬥,勢力強大,便肆無忌憚地欺負起友於裏的百姓來了,一次竟把友於裏的一個老實農民打成重傷。陳鋤耘忍無可忍了,組織幾個年輕人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衝入彭振發家裏,將其金銀錢財及衣物全部分給貧窮農民。彭振發雖然知道是陳鋤耘所為,但也無可奈何。
時過半年,彭振發到碰塘請來侯南階秀才做狀紙,言明隻要能殺陳鋤耘,願意以30畝田為酬勞費。侯南階一口答應,彭振發立即寫了一份30畝田的契約交給侯南階。侯南階不知陳鋤耘係何處人,便以慣匪搶劫罪狀告陳鋤耘。寫道:“匪首陳鋤耘邀匪徒30餘人,破大門而入,將吾之財產搶劫一空。”侯南階寫好狀紙後回家,陳鋤耘在半路上把他攔住,將彭振發橫行鄉裏、無惡不作的事實訴與侯南階聽。並說:“你不能好醜不分,助紂為虐。”侯南階是有名望的秀才,不僅知書達禮,而且很講俠膽義氣,好打抱不平。聽陳鋤耘一講,心裏便有了主張,於是對鋤耘說:“你不要急,我保證你沒事,充其量是個兩平官司。”
第二天早上,侯秀才複入彭家,要彭拿出狀紙複看,趁彭不在身旁將“破大門而入”的大字加上一點,改為“破犬門而入”。
彭振發自以為勝券在握,便請來打手將陳鋤耘扭送到攸縣衙門並呈上狀紙。縣官看過狀紙,驚堂木一拍:“大膽草民,竟敢來此告謊狀!”彭振發被嚇得不知所措。縣官接著說:“30多人從犬門而入,這要多長時間,難道你家裏都是死人不成。再說,你家那麼多財產,全部從犬門搬出,這怎麼可能。”說完便判打彭振發50大板,判陳鋤耘無罪。
講述人:尹勤茂,聯師畢業,時年78歲,現已故。
搜集時間:1988年5月。
流傳地區:虎踞、攸縣菜花坪等地。
譚興士軼事
譚興士是茶陵州下廿一都燕子窩人,出生於清嘉慶中葉,家道殷富,是個秀才。他聰明好學、能言善辯,最喜歡與人打官司,在民間流傳他許多逸聞趣事。這裏僅整理其兩則故事,其智慧可見一斑。
一則講的是譚興士因安葬母親,與母族表兄弟發生糾紛而引發的一場官司。
譚興士在母親喪後,即著人到母族舅舅及表兄弟家報喪,並邀請他們前來相商治喪之事。
譚興士之母係爛泥湖尹門之女。尹家聞得噩耗,無不悲痛。尤其是尹楚飆得悉姑媽去世特別傷心,哭天喊地,痛不欲生。
尹楚飆是尹門的一個飽學秀才,也是在尹門四大房內說一不二的大縉紳,人稱六胡子,素以敬長尊老揚名四族,可與譚興士有嫌結。因此,姑媽死後,他雖然悲痛不已,卻不前去吊唁,也不為治喪幫忙。
姑母安葬之期,他命長工代替去吊喪送葬。長工送葬上山後便回家做事。六胡子問長工:“你就回來了,興士沒有留你吃‘下山’?”長工答:“我是做長工的,怎麼會留我吃‘下山’呢?”“今早也沒有請你坐上席?”“沒有。”長工接著又說:“您沒有去,我是長工,哪有上席讓我坐呢?”六胡子聽後很生氣地說:“我是娘家呀!我雖沒有去,但你是代表我的呀,就應該讓你坐呀!”於是六胡子喊人開鑼,尹門男女老少全去阻葬。由於母族出麵阻葬,譚興士也無辦法將母親下彩入土,隻好將靈柩停放山上。
第二天,譚興士以尹家的牛不應該在譚家山上吃草為由,組織人將尹家48條黃牛全趕回燕子窩。於是,六胡子向茶陵州府狀告譚興士無故牽走尹家牛48條。州府受理後,定期開庭審理,並通知原被告雙方按時到達。
開庭審理時,州府先問六胡子:“你告譚興士牽了尹家48條牛,他帶有多少人?”
六胡子怕引起譚姓眾怒,便說:“譚興士一個人。”
知府又問:“這48條牛是譚興士趕回去的,還是牽回去的?”
六胡子想,如果說是趕去的,這麼多的牛他一個人怎麼能趕走呢?便說:“是牽走的。”
“譚興士牽48條牛是從橋上走過,還是從橋下走過去的?”知府問。
六胡子又想,若說從橋下過,小溪裏有水,就要脫鞋,譚興士赤腳不能走路,又怎能下水呢?便回答:“譚興士牽著牛是從橋上走過去的。”
譚興士是打官司的老手,在家時便預料六胡子會說牛是被牽走的。便要長工搓了牛繩48根,每根長2.4丈,比拇指還粗。受審時,叫長工將48根繩挑到鐵牛潭邊放在水裏浸濕再擔到府衙,當六胡子回答知府問話後,譚興士招呼長工將牛繩在知府座前放下說:“請青天大老爺擔著試試有多重,莫說手牽48條牛,就是光擔48根繩我也擔不動。怎能敢用手牽呢?其次請大老爺明察,我們那座橋不足兩尺寬,48條牛能否用手牽著一齊過橋?”
尹六胡子見官司會輸,便送錢賄賂州府。不巧,又被譚興士知道了。所以在複審時,譚興士帶了一件羊皮袍子。開庭時,他將羊皮袍翻轉來穿上。
州府見其裝著,便問:“譚興士你六月天穿皮襖是什麼意思?”
“老爺一夜狂風變了天。”譚興士回答說。
州府自知譚興士已知他受賄,便喊休庭。下午開庭再審。
最終,尹六胡子還是輸了。
事隔五年後,譚興士因犯罪充軍。尹六胡子上午由長工打著提籠火攔在清龍塘大路上送120文錢給譚興士。譚興士明知他看“火光”(沒好下場),但還是雙手接住120文錢說:“老表,若以救得殘生回家,再報大恩大德。”
第二則故事,講的是譚興士與衡山人爭被褥的事。
有一次,譚興士去南嶽朝拜南嶽聖帝及諸菩薩,傍晚他走進衡山石灣客棧,偶然碰著一個衡山師古塘來的人。由於兩人都能說會道,趣味相投,所以雖然初次見麵,好像是久別重逢的故友,親密無間。
晚飯後,譚興士問衡山人到何處去,姓甚名誰,家住哪裏,以便日後拜訪。
“我叫吳冬生,祖住衡山師古塘,聽說茶州有個譚興士會打官司,我想到茶陵去會會譚興士,與他打一場官司。”譚興士聽後默不作聲。
睡覺了,譚興士對吳冬生說:“吳兄你帶了被蓋,我們倆睡一起可以嗎?”譚興士問。
“可以。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們倆一起睡,還可以閑談。”吳冬生說。
第二天早晨,吳冬生說:“夥計起床吧,我們倆都要趁早趕路。”這時譚興士睡意正濃,便說還睡一會兒。約半小時左右,吳冬生又催起床,譚興士仍說還睡一陣。又過了約20分鍾,吳冬生又催起床。譚興士仍然說還睡一陣。這時吳冬生說:“老兄,起來吧,我要捆被褥趕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