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值正是江南最美麗的季節,草長鶯飛,百花爭豔,西子湖畔柳絮紛飛。蘇默岩負著手臨窗而立,望著西子湖麵上的粼粼波光。

有多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看著這湖光山色了,一直以來,都想超然物外,遠離一切江湖紛爭,過平靜的生活。就算有了守護蝶衣的使命,他也曾經一度,奢望擁有這樣的生活,與自己在意的女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可是,如今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他,這樣的生活對於他而言,真的隻是奢望。江湖這個是非之地,一旦踏入,豈能容你全身而退。有的人至死都想要脫離江湖,卻不能如願;而有的人,卻是想方設法要踏入江湖。人,是不是總要是在經曆過生死之後,才知道平凡是多麼可貴。

在踏進江湖的這一天開始,蘇默岩就已經知道,他這一輩子,都逃脫不了江湖,逃脫不了紛爭。

可是,曾經一度,他也不是沒有對幸福的微小渴求。

然而,一切,終究還是不能如願。

柳絮不停的紛飛。蘇默岩抬頭看著明鏡如洗的天空,那些柳絮一片又一片如精靈般的飛舞著,然後慢慢變大,變大……落在他的睫毛上,溫暖而俏皮。

突然,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接著一個聲音響起:“默岩公子,請隨在下去見蝶衣姑娘。”

見到楚蝶衣之時,她正坐在一簇花叢裏,專心致誌的編製著一頂花冠,眼神專注,就好像外界的一切都無法進入她簡單明朗的心頭半分,陽光在她身後散發著璀璨的光芒,那一刻,蘇默岩竟有一種宛如身處夢境的錯覺。

蘇默岩在長廊下駐足,看著這樣的楚蝶衣,唇角微微上揚——這樣就夠了,隻要蝶衣能快樂,能好好活著,他所有的犧牲都值得。

待蘇默岩回過神想問什麼時,卻發現原本在他身後的人已不知何時悄然退去。不再費力去思索什麼,蘇默岩走下階梯:“丫頭。”他輕聲喚出這個曾經不知道喚了多少遍的昵稱。

花叢中的白衣女子聞聲抬頭,看到來人後,忽地綻放出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容來:“默岩哥哥!”丟開手裏未編製完的花冠,白衣女子一躍而起,朝他奔來。那一刻,在蘇默岩心裏,定格成永恒。

“這幾天還好嗎?”看著她純淨如初雪般的笑容,蘇默岩隻覺得心下一片明朗,“告訴我,他們有沒有對你無禮?”

白衣女子開心的笑著,不住的搖頭:“沒有人欺負我,他們都待我很好的。”似乎是想起什麼,白衣女子沉吟的片刻才說道,“默岩哥哥,我以前見過那個叫天禦的公子嗎?”

什麼?她說……天禦?竟是天禦嗎?這麼說,天禦還活著,可是,怎麼會成為雪門的人?

“默岩哥哥?默岩哥哥?”楚蝶衣輕輕扯了扯蘇默岩的衣袖,“我見過他,對嗎?”

蘇默岩看著楚蝶衣認真的神情,道:“是的,你見過他。”

聞言,白衣女子笑得更是開心:“難怪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覺得好熟悉,就好像,我們以前是認識的一樣。”說到此,楚蝶衣的語氣驀地低了下去,“可是,為什麼我怎麼都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見過他的呢?他以前去過望雪山莊嗎?”

蘇默岩微笑著輕拍她的頭——那是自己與蝶衣相識以前的事了吧!

“默岩哥哥,華殤城是什麼地方?那個天禦,說他要去華殤城找尋他的身世。”

華殤城?天禦去了華殤城了麼?

“蝶衣,收拾一下,我叫雲闕帶你回望雪山莊。”

“咦?默岩哥哥你不是不準我見雲闕哥哥的嗎?”

蘇默岩仰首微微歎息:“現在隻有雲闕跟望雪山莊能保護你,隻要你好好的,別的什麼都不重要。”

別過蘇默岩,寧雲闕便帶著楚蝶衣往北,踏上回望雪山莊的路途。

楚蝶衣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默岩哥哥不隨他們一起回望雪山莊呢?而雲闕哥哥,也一直麵色凝重,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可是,她又不敢多問什麼,怕他們為她擔心。

在她記憶的最初,有蘇默岩、寧雲闕、霍北月三位哥哥,還有已經過世的義父。四人中,與她在一起最久的就是默岩哥哥了。

義父可以請最好的師傅教雲闕哥哥跟北月哥哥武功,卻從不親自教導他們;相反,義父卻把自己生平所學教給了默岩哥哥跟她。可是,似乎是沒有學武的天賦,也似乎潛意識裏不喜歡練武,義父的本領她學得五成都沒有;倒是默岩哥哥,可謂青出於藍。

然而,三人中,她最喜歡的卻是北月哥哥。

默岩哥哥太過成熟、老練,總讓人有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麵對他,就像麵對著神一般,所以在她心裏,默岩哥哥就像是一個神般;雲闕哥哥愛鬧,總能給她帶來無盡的歡樂;而北月哥哥,總是喜歡靜靜的站在一旁,靜靜地笑著,溫暖而安靜。他隻叫她蝶衣,從不像默岩哥哥跟雲闕哥哥那樣。叫她“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