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又一次實驗室裏鏖戰了四個晝夜之後他一臉疲憊的找到薇薇,在過去的九十六個小時裏,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她,隻希望能再在把她擁到懷裏。不過,在清晨明媚的陽光裏,在早起的鳥兒歡樂的叫聲中,他站在宿舍樓前的晾衣杆前等到的不是薇薇的笑臉,也不是溫暖的問候。在薇薇睜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分手吧。”
什麼?陸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陸豐尷尬的笑笑。他希望這隻是個玩笑,或者是薇薇因為好幾天看不到他說的氣話。
“我說我們分手。”薇薇瞪大著眼睛看著他,眼角還殘存著掩飾,亂成一團的頭發活像個雞窩。不過她的語氣並不象他的裝扮那麼隨意,她是認真的。
“為什麼?為什麼?”陸豐的手在抖,手裏拎著早餐的塑料袋“嘩嘩”直響。
“為什麼?你不覺得我們性格不合適麼?”薇薇打了個哈欠,好像這隻是個平常的決定。
“性格不和,怎麼性格不合了?我不是都聽你的麼?你說怎麼樣,我就怎麼樣,還有什麼不合的?”陸豐很不解。
“陸豐,你知不知道,我很累。你知道麼?我每天都要象教個小孩子似的告訴你這不對,那不對,我要找的是男朋友,不是小孩,不是小孩。”薇薇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語氣。
“我不是小孩,我是因為愛你所以都聽你的,你別離開我,好麼?”陸豐解釋說。
“你什麼意思?”薇薇斜看著他。“你是說你什麼都明白,我管你是多於唄。是我多管閑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小孩。這你知道。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我改,還不行麼?”陸豐拉住薇薇的手。
“算了。還改什麼啊。你就是那樣的人。我們還是分手吧。你以後還能找到更適合你的人。好麼?”
“薇薇,我真的很愛你。你不是也說很愛我麼。你不能就這麼說分手就分手。”
陸豐心裏有種從未有過的恐慌,這種感覺遠勝於幾年前他得知繼父會在他升學的問題上設置障礙。那時候他隻是會失去一個光明的前途,但生命還是屬於他的,而眼下,即將失去薇薇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象被她掏出來狠狠摔在地上拍了個粉碎。有一種瀕死的感覺。
“那你想怎麼樣,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太累了,我受不了了。”薇薇無奈的搖搖頭,就想那些說著官話的官員一樣,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來她想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已經拿定了注意,現在隻是通知陸豐最後的結果而已。
“可,可我們相處還不到一年。”一時之間陸豐想不出什麼借口來挽留薇薇。
果然,薇薇苦笑了一下,說,“你認為這重要麼?”
“這不重要麼?”陸風說,“你還沒充分了解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陸豐,我們不要再糾纏時間問題了,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我們之間不適合,你知道麼?”薇薇說。
“怎麼會,你不是說你很愛我,很喜歡和我在一起麼。”陸豐有點急了。
“陸豐,算了,高智商並不等於高情商,就算你現在已經是碩士了,可你還是個高中生的年紀,要是再過幾年,你再長打點,我們看看還有沒有可能吧。”薇薇已經不想和他解釋什麼以前喜歡不等於現在喜歡之類的屁話了。她現在隻有一個想法,盡快擺脫掉他。不過她知道他人還不錯,畢竟還隻有十七歲,她不想傷他太深,給他留下一個模棱兩可的希望,會讓他好受點。時間長了,他自己也就想開了,到時候就算她想和他複合他都不一定樂意呢。但她沒想到正是她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帶給陸豐的欣喜並不是委婉的拒絕,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暗示,他不是不好,她也不是不愛他,她並不是真的要和他分手,她隻是覺得他做的不夠好,這隻是種激勵方式,隻要他更努力,隻要他肯爭取,隻要讓她高興她會再次回到他的懷抱裏。一切都隻是街口,她隻是在撒嬌,希望他能更重視她,更在乎她。
“薇薇,請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讓你滿意的。我不是個小孩,行麼?”陸豐看著她的眼睛說。
“再給你一次機會?”薇薇不解的看著他,“什麼機會?”
“我,”陸豐支支唔唔的想了半天。“過幾天,過幾天放暑假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什麼地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去。”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麼?”陸豐誠懇的看著她。
“那,好吧。”薇薇很勉強的答應了,她可不相信會有什麼神奇的地方能讓她在去過之後改變主意。和陸豐分手是她思考之後慎重的決定,絕不是什麼地方輕易就可以改變的。能夠連續的跳級在二十歲時堵上重點理工類大學的碩博連讀就足以證明戚玥是個有足夠智慧去分析判斷情勢的人,她完全可以獨立作出準確的判斷。她比陸豐更懂得什麼是生存法則,隻有最適宜自己的方式才是正確的。無論是對手的競爭還是其他的牽絆她都必須一一鏟除,因為能夠在最後取得成功的人才是唯一的勝利者,這個世界隻有第一,沒有第二,隻有陳宮和失敗之分,不存在誰僅次於誰的說法。說實話,她的確很喜歡陸豐,不論是他在床上的驍勇善戰還是在專業領域裏表現出來的非凡天賦,經過精雕細琢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專業人才。可他帶給她的卻是類似於孩子的絕對依賴和在處理人事關係上的極度幼稚,無意中得罪了不少同窗。要知道他們也同樣是同行中的佼佼者,即便是競爭對手,在不遠的將來他們還是要在相互的幫助和吹捧下走向各自事業的成功的。為了幫助他處理好紛繁複雜的人際關係她已經疲憊不堪。就算他將來得到成仙了又怎麼樣,她還不是他身邊辛苦操勞的老媽子麼?那些事業上的輝煌,那些光環都隻屬於他,她隻能作為陪襯出現,又或許連出現的機會都沒有。徹底被掩蓋在他的光芒裏。不,那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她的人生。她並不笨,而且還相當聰明,她可以創造完全屬於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吃了父母給了二十年的糧食,耗費了無數時間和金錢努力學習尋找機會,最終卻淪為一個給十幾歲小孩子當老媽子。就算不能取得和他比肩的趁機,她會有屬於自己的,對自己對家人都有交代的人生。她不會成為某個男人的附屬品,滿足於被眾人稱作“某某的夫人”人後露出近似於弱智的,看起來幸福的笑容。她隻屬於她自己。在這一點她還真和陸豐的母親有著一些相似之處,隻忠於自己的內心,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最然在操作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偏差,傷害了一些人的感情,特別的那些親人,但這種勇氣和決斷的勇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企及的。
陸豐傻傻的笑了,他以為自己爭取到了一次機會,她會回心轉意的,當她知道他是怎樣在那麼奇異的環境裏長大時會理解他的,並原諒他以前可能有些過分的行為。他腦子裏浮現的是他的那片小樹林,那個度過痛苦歲月的地方。有他的參天大樹,樹下的樹洞曾經藏過他的記錄本。橫亙的樹杈上有他搭的破木板,他在上麵看過書,還有穿林而過的小溪。
在哪裏,他相信薇薇會改變主意的,他們會重新開始。他相信,在接下來的暑假裏,他們的關係會發生質的改變,薇薇會對他有一個全新的認識。
兩個抱著不同想法的年青人,在暑假剛剛開始的某一天裏來到了陸豐的那個小樹林。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他們終於在離樹林還算近的地方下車了。
“你看,就在那邊。”陸豐興奮的拉著薇薇的手說。
薇薇不耐煩的看了看,“你說的就是那片樹林?”
“是啊。”他沒注意到她的表情。“就是那邊。”
“一定要過去麼?”薇薇站在原地每棟。
“薇薇,你走不動了?”說著陸豐作勢要背她。
“啊,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薇薇忙擺手。
“那,好,走吧。”陸豐拉著並不情願的薇薇,一腳深一腳淺的向樹林深處走去。薇薇的鞋跟不是的被淤泥桎住,需要停下來清理。她搞不明白陸豐為什麼非要帶她到這個鬼地方來,風景不修理,行走還很艱難,沒多久薇薇就失去耐性了,靠在一棵樹上繼續刮她鞋跟上的泥。
“還有多遠?我不想走了。有話你就在這兒說吧。”根本就是浪費時間,薇薇隻想讓他認識到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他的行為在一次證實了薇薇對他行事幼稚的判斷,妄圖用這種類似於中學生郊遊的方式來挽回女友的心簡直是癡人說夢。
“那我們休息會兒。”陸豐說。
“你想怎麼樣?”薇薇問。
“你看見前麵不願有棵特別粗的樹了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薇薇看過去了,哪兒有什麼特別粗的樹,每一顆看起來都差不多,“嗯。”她含糊的應著。
“那兒就是整個樹林的中心,就是這裏的樹王。”陸豐說。
“啊?”薇薇不知道他要說什麼,難道要講一個關於樹王的童話故事麼?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隻要來到這裏待上半天就什麼不愉快都忘了。”
“哦。”
“你覺得這裏怎樣?”
“還行。”
“再往前走走,你看到那個樹王你就覺得更有意思了。你現在行麼?”陸豐試探著問。
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吧,讓他徹底死心也好。薇薇點點頭,繼續前進。
果然,這個被稱作樹王的樹非常粗壯,盡管不是她見過的最粗的樹,但在這個小樹林裏稱王還是綽綽有餘的。那又怎樣,還不就是棵書麼。樹的前方有一小片空地,她站在空遞減,不知道他要對它做什麼特別的介紹。
“你看,這個樹底下有個大洞。”陸豐站在樹王旁邊,指給她看。“我以前在這玩兒的時候就把記錄本什麼的藏在這裏。你看。”
“哦。”
“那還有。”陸豐往頭頂上指了指,“看到那幾塊木板沒有,是我搭的,以前我就在那上麵看書。”
帶女朋友尋古探幽的確是增進彼此了解的好方法,但陸豐在這個時候使用的似乎並不恰當。對於一個已經一心想要和他分手的女孩子來說,他去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第一點都不重要,她根本沒興趣知道。當薇薇明白他讓她千辛萬苦的到這裏來隻是為了說些和她毫無關係的廢話時,不禁有些生氣。
難道這些能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麼,還是能讓她開心,顯然兩個目的都沒達到。可陸豐仍然在滔滔不絕的描述著他當時是如何發現這裏,費力的找到那幾塊破木板再把他們搭到樹杈上。降到興高采烈時還手舞足蹈的忘記了薇薇的存在。
“夠了。”薇薇終於忍無可忍,大喊一聲。“你就是為了讓我看個破樹洞,幾塊破板子把我叫到這裏來的?”
“我,我不是……”陸豐沒料到她回事這種反應,他以為她會和他一樣喜歡這裏,她會對他的過去感興趣。看來他又錯了。
“我要走了。再見。”薇薇艱難地抬著腳轉身準備離開。
“薇薇。”陸豐一楞,隨即反應過來,衝過去,一下抱住薇薇。
“薇薇,你別走,是我錯了。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裏,是我錯了。以後我們不來了好麼。”
“陸豐,算了,不是來不來這兒的問題,我們已經結束了。我已經來了,你就死心吧。”
“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還愛我。你還愛我。”陸豐執拗地抓住她的肩膀。
“陸豐,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結束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放開我,好麼?”薇薇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們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你不是說過和我在一起很幸福麼?”
“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你鬆開我。”
“為什麼現在不是了,我們才處了幾個月,你沒變,我也沒變。怎麼就不是了。”他追問。
薇薇終於被他弄的不耐煩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說為什麼,我受夠你總問為什麼了。你哪兒那麼多為什麼?沒沒長大腦沒長眼睛麼。你不會自己想,自己看麼?走開。”
“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要分手,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是誰?”陸豐問。
“你有病吧。沒有別人。就是我不喜歡你了。這回夠清楚了吧。行麼?”
陸豐突然了解了七年前父親在麵臨同樣情況時那種絕望的心情,一個決意要離開你的人是無法挽留的。
薇薇可愛的圓臉竟然變得和母親一樣,用同樣惡狠的目光盯著他,他知道那裏是些什麼,嫌棄,厭惡,鄙視……所有女人能賦予給她要拋棄的男人的情感,那裏麵都有了。透過她的眼睛他看到的不再是一片清澈,而是日益渾濁的江水,那個曾經讓他父親背負著沉重石塊跳進去的地方。
不,陸豐狂搖著頭,大喊,不。雙手緊抓住薇薇的肩頭不妨。
那個漆黑的夜裏,麵對已經無法挽留的妻子,父親高高抬起又頹然落下的手,象一隻重錘又一次落在陸豐的欣賞,“轟”的一聲把它擊個粉碎。
“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眼前的女人變得模糊不清,從額頭上留下的汗水穿過他的睫毛象哈哈鏡一樣把她的臉映的亂七八糟。
“陸豐,你放看我。你放開我。我們結束了。”薇薇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他平時看起來很溫和平靜,沒有太過激的話。可現在他卻這麼激動,就算是一時無法接受分手的現實也不至於會失態到這個程度。陸豐汗流滿麵,雙眼直直地盯著她,或許是由於激動,整張臉看上去十分僵硬,肌肉繃的很緊,嘴裏也不停的念叨著同一句話,“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不行,你不能走。”聲音時高時低,看樣子不象是說給薇薇聽的,倒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能自拔。看來和他說什麼都沒用,必須擺脫他回去才行。薇薇使勁地掰著他抓住她肩膀的手,但現在是徒勞的。他的手象是嵌在裏麵,紋絲不動。
“陸豐,我求,你放開我吧。求你了。”薇薇實在忍受不了疼,求饒說,她已經快流淚了。
“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聽到薇薇待著哭腔的話,陸豐好像有點回過神來,認真地看著薇薇的眼睛說。
“好,我不離開你了,不離開你。”
“你真的不離開我?”
“真的,真的,你先放開我好麼?”
“你不離開我,不離開我。”陸豐的眼睛又餛飩起來,陷進自己的遐想裏,但手一點都沒鬆開。
沒辦法,薇薇隻好再次試著扭動肩膀,使勁推他的胳膊。誰知這好像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陸豐突然雙手往上一升,緊緊卡住她的脖子,狂喊,“你騙我,你騙我。你要離開我,你要離開我。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整張臉由於憤怒憋的通紅。
“不要,你不要,……”薇薇被他卡的喘不上氣來。“我沒騙你,我沒……”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