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洞烏黑,外麵白雪點點,裏麵隱隱透出火光。
柳漠西站在洞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沁入脾肺,也冷卻不了一顆忐忑激動的心。背上的傷還疼痛得厲害,但他絲毫不覺,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洞裏的人兒身上。
多久沒見她了?一個多月,天遙地遠,恍如隔世。
她不會原諒自己……
她那麼倔傲,那麼堅定,她是個不願意強迫自己違背心意的女人,隻要她說過的話,從來都做到做到……所以,她是不會原諒自己了……
柳漠西閉了閉眼,深邃的眼眸將痛楚緊緊壓下。掌心灼熱得厲害,他用力握住,輕輕地顫抖著。
芯月,我不敢奢望你原諒我,但是我無法忍受永遠看不到你,真的無法忍受……尤其在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後,我才知道你有多痛……
芯月,我來了,我終會等到你原諒我那一天!
崖洞中,火光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芯月靜靜站在桌旁,執起筆認真地畫著。這一次,她比在大漠時畫得更加用心,更加認真。偶爾擱下筆來,對照原圖沉思著幽幽一歎,又垂首繼續細描。
一個人要做到靜心很難,尤其在經曆太多磨難之後。她曾在碧雲寺裏潛心理佛,卻因與他不經意的再次偶遇挑動了心弦,豈料命運捉弄,帶來的不過是再一次更大的傷害……
唉!天山之上,雪海茫茫,新的地方,新的心境。
輕輕抿唇,芯月全心沉浸在對龍雲圖的構畫中。
一個高大的身影,悄悄走近,在內洞洞口停止了步子。柳漠西連呼吸都忘記了,一舜不舜注視著那抹縈繞於夢的身影。他的黑眸變得深幽,充滿渴求,良久良久,才輕輕眨動了一下,竟有些微微發熱,濕潤起來。
“……”他張了張嘴,發現所有的字眼都哽在喉頭,然後胸口一悶,一抹腥味便往上湧。不過頃刻間,他馬上咬住了牙根,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響,驚動了那隻在夢中出現的人。
芯月……
哪怕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也感覺是一種奢望。想當年,他可以隨時保護在她的身邊,看著她任性胡鬧,那時候……他隻想著快點離開她;後來因她發生了那麼多慘事,他恨著她,拋卻了理智隻想狠狠報複她;終於,報複到自己身上了,近在咫尺,他怕是水中月,一個呼吸就會將她嚇跑……
芯月……
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注視穿透冰冷落在自己身上,芯月狐疑地抬眸望去,手中筆不由自主地抖了幾下,屏住了呼吸。
柳漠西!
她不是看錯,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渾身散發冷漠又有幾分落寞的男人真是柳漠西……
他來了,他終究是親自找到這來了。他難道不知道,她恨他,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他嗎?藍霧祁難道也沒有說,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嗎?
纖柔的身子微微僵直,芯月倉促地低頭,看到辛苦作出的龍與圖上竟被滴上了幾小滴墨汁,雖然極小,或許並不影響整副圖,可是她突然湧上一種憤怒。
放下筆,她漆黑的眼瞳緊縮成點,連火紅的光亮也揮不去瞳中的寒意。
“請你出去。”用盡所有的力量克製自己不怒吼出聲,芯月隻以一手指著洞門外,神情也是極度淡漠。
“芯月……”柳漠西一對糾結的墨眉難以鬆開,他不但不退,反而往前靠近幾步,深深凝視著這張絕麗容顏。
芯月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出去!”
她從未用這等語氣跟他說過話,就連曾在瑞親王府做尊貴的格格時,也未曾這樣冷漠過。
柳漠西心髒用力地抽了幾下,疼痛蔓延。芯月生氣時,會趕他,但是她通常是撇著唇瞪著眼,嬌顏看起來卻是可愛。今日這般,隻讓人的心迅速降到冰點,就算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湧出不能化解的恐懼與痛楚。
“芯月,你聽我說……”
“我與你,無話可說。”芯月不留餘地地說道。
“芯月……”
“柳漠西,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如果非讓我說些什麼,請你記住,我恨你!恨到永遠,永遠也不會原諒!如果問我有什麼希望,隻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芯月不再忍耐,一口氣說出長長一段,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
柳漠西薄唇抿得很緊,喉頭血腥湧得越來越多,那是烏克在抽他十鞭時引致的內傷,此刻也在情咒並發中一起迸出。她說得那麼斬釘截鐵,每一字都要敲進他的呼吸,他的心髒。所以,呼吸沒了,心髒停了,他的世界隻看到她冰冷無情的容顏。
他抓緊了懸在腰間的劍柄,仿佛抓住一樣東西便可以給予自己一絲力量。
“對不起……”低低的聲音無比沙啞,在寂靜的洞中回響。
“你走!”芯月背過身,不再看他。纖長的背影裏呈現一片絕然的冷漠,”柳漠西,你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我被你傷害得還不夠嗎?今生今世隻願與你再無瓜葛……你若有悔恨,就請放我自由,不要再糾纏於我。”
“不……”柳漠西黑瞳黯淡,殘存的希望一點點熄滅,但是他怎會放手?”芯月,我若能做到,又怎會千裏迢迢趕來天山?這一生,我都不會對你放手!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