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2 / 3)

他看著她的睡顏,隻覺得心疼。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二十出頭的少女模樣,稚嫩的臉蛋,清亮的眸光,跟著君少的助理來見他,眼睛裏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堅毅神情,一瞬間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實那時候他對她是有不屑的,說穿了是靠著後台才進的星光,到底有幾分真本事,他是極不看好的。

隻是有次他無意中看到她被前輩們極盡嘲諷後,仍在休息室裏排練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舞蹈動作,一遍又一遍。他看著她奮力地揮灑汗水,那股子頑強勁兒,是他手底下那些已有些名氣的女星們身上從未有過的。也就是從那時起,他才真正接納她,漸漸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整顆心都傾向了她,再也難以收回。

他笑,也就是這樣的她,才最讓她心疼。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拉回了他的思緒,也把床上的於淼驚醒。

“醒了?”他拿過電話遞給她。

於淼點頭接過手機,聲音裏有著剛起床時的沙啞:“喂?”

“淼淼,你怎麼了,聲音這麼啞?”電話那邊的俞晴暖驚訝地開口。

“沒什麼,剛睡醒。找我有事嗎?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於淼一聽是她,放下心來,忍不住埋怨了兩句。

“你不是在拍艾飾的宣傳片嗎?怎麼這個點還在睡?”

提到艾飾的宣傳片,於淼心下一滯,但不想好友擔心,很快調整心情笑著說:“最近太累了,我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你找我有什麼事?一大早來打擾我,沒正事我可饒不了你!”

俞晴暖雖然疑惑,但並未多想,直奔主題道:“淼淼我告訴你你可別驚訝,其實吧……我懷孕了!”

“真的嗎?”於淼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過我的體質不宜受孕你也知道,君言說要把我送去他母親那邊先養著,估計有一陣子不能回國了。”

“是嗎?那你走之前我們要不要見一麵?”俞晴暖是她最好的閨密,突然說要出遠門,心底那股不舍立馬冒了出來。

“真巧,我也這麼想!你現在有空嗎?我讓司機過去接你吧!”

“好。”於淼笑著掛了電話,陳謹正好端了溫水過來。

“要出門嗎?”陳謹看她翻箱倒櫃地找衣服,趕緊過去幫忙,“我讓司機備車。”

“不用了,”於淼笑笑,“我要去找晴暖,我們的車不方便過去,她派車來接我。”

陳謹了然地點頭,看著她飛快地穿好衣服,小孩子一樣興奮地在梳妝鏡前來回擺弄頭發,心底有暖流淌過。

“路上小心點。”

“好。”

於淼沒想到,來接她的司機居然是君言本人。

“君少。”她有些拘謹地打招呼。

對這個閨密的丈夫她並不熟悉,但他當年那些光輝事跡她算是親眼所見:收購星光、出國追妻、數年如一日的等待,他像個騎士一樣一步步給俞晴暖堅實的依靠,用真心換來兩人的終成眷屬。那是一段值得稱頌的佳話。

說不羨慕是假,但於淼心中更多的是對好友的祝福,和對這個男人的讚賞。

“於淼,聽晴暖提起過你。”君言先開口。

“是嗎?一定說了我不少壞話……”話一出,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君言突然想到之前歐廣澤向他詢問於淼的事情,當即不繞圈子地徑直問她:“你認識歐廣澤嗎?”

於淼愣了一下,回他:“認識,歐先生和我一起主演艾飾最新的宣傳片。”

君言驚訝地“咦”了一聲,歐廣澤主演宣傳片?這事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他這好兄弟的性格他明白,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以他的高傲怎麼可能放下身段去演戲?

他忍不住扭頭多打量了幾眼旁邊的於淼,難道這裏邊有什麼隱情?

於淼和君言都沒有注意到,高檔住宅旁,一輛黑色越野在風中呼嘯著疾馳而去,駕駛座上的男人有雙好看的丹鳳眼。

歐廣澤本是來找君言敘舊,也想兄弟倆好好談談於淼的事情,卻沒想到正好遇到君言帶著她一起回來。他看見於淼在君言車裏笑得那樣開懷,心裏波濤洶湧,對他們之間的不倫關係更加篤定了幾分,思緒萬千,紛雜而擾亂心神——他對她的在意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他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為彼此都是大忙人,於淼和俞晴暖並不能時常見麵,偶爾遇上,也多半是說句話的工夫就各忙各的,幾乎沒能好好聚過。這次是久別前的相聚,對於她們來說更顯珍貴,彼此都格外珍惜。

於淼一看到俞晴暖就激動地衝上去,伸手摸她的肚子:“多大了?會動嗎?”

俞晴暖笑著拍開她的手:“說什麼呢,才多大呀,怎麼會動!”

於淼緊盯著她看,直到她不好意思地別開臉說了句“幹嗎”,才開口調侃:“晴暖,我怎麼覺得你胖了。”

俞晴暖果然緊張得對著鏡子照了半天:“胖了嗎胖了嗎?天哪,都說懷孕的時候會長胖,原來是真的,怎麼辦……”

於淼看她擔憂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迎來俞晴暖一個抱枕:“好啊你,居然捉弄我!看我不收拾你!”

於淼趕緊躲開:“別啊別啊,女俠饒命……”

兩人打打鬧鬧了好一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她們的聊天。

於淼去看手機,原本勾著的嘴角立即耷拉下來,眉頭也微微蹙起。

俞晴暖對她打了個手勢:“我去切水果。”

於淼鬆了口氣,這才轉身接起電話,冷著聲:“喂。”

“淼淼呀,最近過得不錯吧,聽說又有電影要上映了啊!”男人的音調很高,周圍是嘈雜的人聲,伴著重金屬的音樂從電話那端傳過來,聽起來極不舒服。

“說吧,要多少?”於淼皺著眉開口,暗自慶幸俞晴暖去切水果了,不會聽到這段對話。

那邊的男人果然樂得合不攏嘴:“嗬嗬,不多不多,按上次的兩倍給就行,銀行卡我也沒換,就照之前的打。”

“不行,”於淼想也不想地拒絕,“我沒有那麼多錢。”

“淼淼呀,你這就不乖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爸爸,找自己的大明星女兒要這麼點錢,不給說不過去吧?”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還有周圍其他人的笑聲混雜著一起傳過來。

“你在哪裏?”於淼思維一轉,緊接著追問,“你又去賭了?又輸了?”

那邊卻無所謂地笑笑:“小賭怡情,小賭怡情。你也知道,我手氣好得不行,玩三盤贏兩次。這回找你要錢來翻盤,下次一定賺大發!”

於淼無奈地閉了閉眼,想要再說什麼,客廳裏傳來俞晴暖的聲音,她趕緊掛了電話,過去幫著一起擺果盤,卻沒了先前的好心情。

“淼淼,有什麼困難跟我說,我可以幫你。”俞晴暖把水果遞給她。

於淼笑笑:“謝謝你晴暖,這麼多年你已經幫了我很多,當初如果不是你,我也進不了星光……”

俞晴暖一瞪眼:“什麼話,我們之間從來不需要說謝謝的。”

於淼點頭:“是!”然後兩個人一起笑了。

有了前麵一段插曲,兩人的心情都受到影響,吃完晚飯於淼就告辭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琢磨著那筆錢該怎麼湊齊才好,愁眉不展。

父親好賭她是知道的,早些年她還未成名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賭博生涯,剛開始玩的隻是些小錢,漸漸就開始越賭越大。等她成名後,更是毫不手軟地用她的錢去豪賭,輸贏不計,同那些公子哥攀比著享受揮霍的過程,往往來找她要錢時,他已經欠了一屁股債。這樣龐大的賭債,哪裏是他們這樣的人還得起的?

她深深歎了口氣。

“淼淼?”

灌木叢後一個聲音響起,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卻又聽不真切。她害怕起來,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卻又聽到一聲。

“淼淼?”

這次的聲音大了些,她停下腳步回頭望過去。路旁的鬆樹後麵走出一個人影,戴著老式的氈帽,帽簷把他整個人掩在陰影裏。她仔細分辨那張臉,是她不想見到的人。

“你怎麼在這裏?”

“淼淼呀,快把錢給我,我馬上就走。”男人從黑暗裏走出來,昏暗的路燈下,隱隱能看出他的五官同於淼有幾分相像,一眼就能認出是父女。

於淼皺著眉往後倒退兩步:“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來找我嗎?”

“我也是沒辦法了,不然不會來找你。你放心,周圍我都看過了,沒有記者之類的人。你快把錢給我,我馬上就走,不會被發現的。”男人的聲音更加急迫,可能是在寒風中站得久了,微微有些顫抖地伸出手來。

於淼皺眉,拿出錢包掏出兩張卡,朝男人的方向摔過去:“這裏麵的幾十萬應該足夠你還債了,如果省著點花,還能讓你好好生活一段日子。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轉身就走。

男人眼疾手快地把卡抓在手裏:“淼淼,淼淼……”他追上去,“這點根本不夠啊,光是還債都不夠!”

於淼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說什麼?”

男人因她的眼神弱了弱氣勢,轉而煩躁起來,抓著她的衣袖不放:“反正不夠,你快拿錢來!”

於淼努力掙紮,想要甩開他的手:“我沒錢了,沒錢了!隻有這麼多!不夠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淼淼,聽話……”

“我說沒錢!”於淼憤恨地掙脫開他,抬腳往前走。

男人緊追不舍:“淼淼!”

她卻根本不理睬,眼看就要到門衛室,乳白色的燈光隔著玻璃透出來,讓她看到了一線希望。到了那裏,這個男人就沒辦法再纏著她了。

男人顯然也明白,他快步走上前,拽著她的包帶把她扯回來,不顧她的拳打腳踢,搶了裏麵的錢包出來。

“你幹什麼?還給我!”於淼奮力去搶,卻根本敵不過男人的力氣。

男人把錢包裏的現金和卡都拿出來,放在手裏掂了掂,終於露出一個微笑:“淼淼呀,這次爸爸就拿這麼多。你好好工作,照顧好你弟弟,我們再聯係。”

“你回來!那錢是用來給阿森看病的!”於淼死死拽著他的衣角。

“你放心,我贏了錢,很快拿來給你,給阿森治病絕對綽綽有餘!”男人說著,把錢和卡往兜裏一揣,佝僂著身子哼著小調往反方向去了。

於淼癱坐在地上,看著手裏因為劇烈拉扯而撕壞了的手包,欲哭無淚。

這就是她的父親,那個所謂的骨肉相連的親人。

為什麼在她看來,這樣的親人她寧可沒有?

縹緲而絢麗的燈光在動感的音樂聲裏有節奏地閃爍著,伴隨著周圍時不時升起的煙霧,一種帶著快感的夢幻氣氛被營造出來,讓人不由得放鬆身心。

於淼坐在吧台上,七彩的燈光透過手邊杯子和裏麵的液體映在她臉上,讓她整張臉都神秘起來。這樣的神秘同她原本的甜美相輔相成,讓她多了一種別樣的吸引力,誘惑著周圍路過的人。

她卻毫不在意,一杯又一杯酒很快就空了,在桌子上擺了一溜兒。

迷幻的燈光下,她竟然朦朦朧朧中看到了媽媽的身影,恬淡安靜地坐在雜貨店門口曬太陽,手裏還織著毛衣。她湊到媽媽跟前,看她手指靈活地帶著毛線上下翻飛,然後一股股線就變成了毛衣。那時候多好,父親還沒陷進賭博裏,阿森也還沒有出生,他們一家三口雖然窮,卻過得安穩……

光影變幻,近在眼前的媽媽慢慢往後退去,她伸手去抓,才發現碰到的是玻璃杯子,冰涼的觸感讓她一驚,然後又笑了,現實就像這酒杯一樣,寒冷冰涼。她看了眼舞池裏瘋狂擺動的人影,勾了勾嘴角,轉而又是幾杯烈酒下肚。

“小姐,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她抬起頭,傻傻地扳著手指算,這是第幾個來搭訕的她已經不記得了,但她知道這人也會像前麵那些人一樣,不久就會離開。因為她不想搭理他們,跟人相比,現在她更願意同這些酒一起待著。

她揮了揮手,揚手間手臂上的疤痕露出來,讓她一個晃神,記憶潮水般湧來,淹沒了一切。

她伸手撫上那道疤,想到之前歐廣澤給她仔細包紮時的樣子,那麼溫柔……她腰上受傷的時候,他也那麼小心地給她上藥,叮囑她不要沾水……還有沈靜刺過來時,他那麼快把那根簪子擋了下來……

他明明做過那麼多溫柔的事情,卻一轉眼就把一切都打破,勒令她退出艾飾的宣傳拍攝。

她仰頭灌了幾杯酒,眼前朦朦朧朧地亂成一片。

黑暗裏父親的臉再次出現,跟她要錢去賭……

回憶太痛苦,她想要逃避,眼前越來越暗也越來越混雜,舞池裏動感的音樂好像都拽不回她的意識,她幾乎是機械地把那些酒灌下肚子。

旁邊搭訕的人沒有走開,那人見她醉得不省人事,膽子也漸漸大起來,伸手搭在她肩頭,挑起一縷長發放到鼻尖,誇張地聞了一下,歎了句:“好香!”

她像是感覺到什麼,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然後繼續喝酒,一杯又一杯……

那人更加大膽,大手不客氣地順著清涼的發絲往下滑過去,轉瞬已經落到她腰間。

冰涼的觸感帶起一陣雞皮疙瘩,她不舒服地縮了縮身子想要躲開,睜開眼才發現模糊一片,燈光變幻莫測。

好漂亮,她看著那光彩傻傻地笑了,旁邊的男人也因她這一笑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緊接著,電光石火間,一隻手臂帶著凜冽的氣勢劈了過來,徑直打落了他扶在她腰間的手,也打斷他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