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1 / 3)

休養了一天,開拍就是一場和沈靜的對手戲。

於淼忍受著橙子的嘮叨,餘光一瞥,正看見沈靜和陳絲絲攜著手在椅子上閑聊。

“陳絲絲怎麼也來了?”她問橙子。沈靜能進組拍攝已經是破天荒,陳絲絲沒理由跟著一起出演。

“她呀,說是過來探沈靜的班,不過你看她那身打扮,這種借口誰信啊!”橙子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

於淼沒再說什麼。

這場戲的劇情很老套,沈靜要拿著簪子行刺歐廣澤,於淼衝過去幫歐廣澤擋。其實難度不大,除了時間掌握得當,就看沈靜刺過來的手法,正常來說不會出什麼問題,於淼也沒太在意。腰上的傷雖然嚴重,但還不至於動不得,隻要她小心些不扯到傷口就好。

眾人扮上妝開演。

先是一連串台詞,然後沈靜就拿著發簪衝了過來。

她動作很快,幾個人離得又近,很快就到了眼前。於淼趕緊側身上去,擋在歐廣澤身前,她背對著歐廣澤,正好能看見拍攝外圍一群圍觀的人,其中就有陳絲絲。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陳絲絲嘴角勾起的那抹笑,直覺有什麼不對。

而沈靜已經衝到她跟前,手裏的簪子舉得高高的,眼看就要落下來,她心裏那股不安更甚。

於淼下意識地閉上眼,等了許久都沒有被刺到的感覺,就算劇組的道具是假的,也不至於半點感覺都沒有吧?

再睜眼,眼前的景象讓她徹底呆住。歐廣澤骨節分明的手近在眼前,手心裏是那根古樸的發簪,沾滿了暗紅色的血!

“歐先生!”她驚呼,旁邊已經有人把醫藥箱拿來。

她手忙腳亂地去找酒精和藥,因為太過驚慌,雙手還在發顫。

一隻大手按住她的:“別慌。”

她抬頭對上歐廣澤清冷的眸子,深呼吸幾下,終於冷靜下來。她想起前幾天她手臂受傷,是他給她包紮,現在兩人卻換了位置。

剛剛那一幕她雖然錯過,但也大概能猜到,歐廣澤一定是看出了不對勁,才在最後一刻伸手擋住了沈靜手裏的發簪。

她又看了眼歐廣澤手上的傷,心有餘悸。

於淼給歐廣澤上藥的動作一再放輕,還小心觀察他的表情,隻要他輕輕一動,她就擔心地問一句“疼嗎”,倒讓歐廣澤哭笑不得。

“於小姐,我好像還沒那麼脆弱。”他打趣道。

於淼皺著眉:“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歐先生幫我擋這一下,本來受傷的應該是我。”她語氣中的自責毫不摻假。

歐廣澤看著她:“你覺得我不該出手,任由沈靜刺向你?”

於淼沉默。

“我傷到的不過是手,如果我不攔,簪子落在你身上,就不僅僅隻是皮外傷這麼簡單了……”他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於淼也知道他這話說得一點沒錯,剛才那角度分明就是衝著她心口來的,難以想象如果他沒有及時發現,現在她會怎麼樣。她不敢再想,心卻涼了半截,這事怎麼看都像是蓄謀已久。

“於淼,你沒事吧?”沈靜走過來關心地問,陳絲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我沒事,就是傷了歐先生。”於淼淡淡地看著兩人臉色驟變。

雖然流了血,其實傷口並不深。她故意在傷口上綁上紗布,目的就是嚇一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沈靜果然慌了:“歐先生手上的傷這麼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道具組也真是的,這些東西應該事先檢查好呀,這下傷了人……”

於淼冷笑,沈靜這會兒把責任全推到道具組身上,還真是善於自保。

歐廣澤沒理會沈靜,徑自去旁邊休息。

旁側無人,他攤開手裏的簪子。他能這麼快發現不對,其實是因為這根發簪,雖然很像,但並不是艾飾送來的那一根,顯然是被人掉了包。如果他沒攔住,這簪子就會刺在於淼身上……想到這兒,他大手一攥,青筋暴起。

大家休整好以後重新開拍。

歐廣澤手上的傷用寬大的衣袖遮掩後看不出破綻,於淼也鬆了口氣。

場外的橙子卻絲毫不見輕鬆,剛才在休息室的時候,於淼臉色慘白,手也冰涼。問她怎麼了也不說,隻好端茶遞水地好生伺候她,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但橙子不知道,閃失早就有了,隻是於淼不想他們擔心,一直瞞著。昨天晚上的突然失蹤她隻說是阿森那邊出了問題,已經連夜處理,卻沒有提腰上的傷,更沒有告訴他們剛才拍戲衝到歐廣澤身前的同時,她就感覺到腰上的傷口裂開了,一直疼到現在。

大家站好位後,於淼還安撫地朝場外的橙子笑了笑,之後盡全力演好這場戲,卻在結束之後一陣頭暈目眩。

“你怎麼了?”歐廣澤扶住她。導演剛說“卡”她就猛地晃了兩下,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腰,現在她該倒在地上了。

“沒事。”於淼搖頭一笑,看他還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昨天失了那麼多血,現在頭暈也很正常。”

歐廣澤點頭,目送她走遠,才發現手上沾了血。顯然,那傷絕沒有她說的那麼雲淡風輕。

他擰著眉頭,做了一個決定。

兩天後,於淼在休息室裏跟陳謹商量接下來的日程。

“你說什麼?拍攝取消了?”於淼看著陳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她一早見陳謹出現在片場,就料到有什麼事情,卻沒想到居然是艾飾的合約出了問題。眾所周知,艾飾這樣的大品牌不僅代言費高,信譽也是業內拔尖的,一旦簽訂合約,再生變數的寥寥無幾。而現在,卻是艾飾單方麵要求解約。

於淼抬頭看向陳謹,目光中帶著詢問:“是……歐先生?”

陳謹歎氣,點頭:“對,是歐先生提出來的。而且劇本都已經改好了,根據故事情節,主角毀容,現在換主演對整個宣傳片沒有絲毫影響。”

於淼還是不信:“對方有給理由嗎?”

“歐先生隻手遮天,說換就換,需要什麼理由?”陳謹頓了頓,“不過於淼,之前你一直說這是你和歐先生之間的恩怨,攔著我不讓公司出麵,我才一直幫你瞞著。但這次的事情,如果艾飾就這樣單方麵解約,外界一定會猜測是你的問題,這對你未來的發展會很不利。我們不如……”

沒等陳謹說完,於淼已經起身往外走:“我去找歐先生。”

她走得很急,隻是沒走兩步,突如其來的疼痛就讓她一陣抽搐,隻好彎下身子按住腰側,以圖減緩疼痛。

“於淼!”陳謹見她突然停住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查看,卻在看到她疼得幾乎猙獰的表情時失了冷靜,“你怎麼了?”

於淼咬緊下唇,額上的冷汗一層層冒出來。腰間的傷口劇烈地疼痛,帶動周圍一整片肌肉都揪在一起,鑽心蝕骨,讓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謹順著她的手,終於找到她痛苦的根源,皺著眉開口:“你腰上怎麼了?”

於淼還想遮掩過去,勉強笑著搖頭,卻在開口前被他先一步按住了手腕,再也難以動作。

他傾過身小心翼翼地撩起她上衣一角,目光瞬間凝固起來,眼神是前未有過的嚴肅,臉色更是深沉得駭人。

她低頭去看,才發現纏在腰間的紗布上滲出了殷紅的血。

她趕緊格開他的手,忍著疼站起身,半靠在旁邊的牆壁上:“陳謹,隻是小傷,不用擔心……”

陳謹盯著她的眼睛:“你告訴我,這傷口是不是也跟歐先生有關?”

於淼一愣,意識到他誤會了,趕緊解釋:“沒有,這跟歐先生一點關係也沒有,是……”

陳謹打斷她:“好了於淼,不要再說了。這次的事情聽我的,我們去找君少,告訴他歐先生針對你的事情,讓他幫我們解決。我相信,就算歐先生身份不一般,君少也一定有辦法解決。於公於私,他都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不等於淼有所反應,陳謹已經拿出手機,就要撥號出去。

於淼趕緊奪走他的手機,動作之大,牽動傷口又是一陣抽痛。

“陳謹,你冷靜一點。”於淼皺眉,臉上滲出一片虛汗。

陳謹看著她更加慘白的臉色,又是心疼又是懊惱,強迫自己調整呼吸:“好,我冷靜。”他壓低了聲音,擔憂地伸手去擦她額上的汗。

於淼見陳謹終於恢複了平時的沉穩冷靜,鬆了口氣:“陳謹,你也知道,我當初能進星光就是受了君少的幫助,終於走到今天的位子,也或多或少是借了星光的助力。這次,我希望可以靠我自己的力量解決。”

陳謹皺眉:“以歐先生的能力,你……可以嗎?”

於淼笑:“之前歐先生不待見我,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前那些應該都是誤會,我去跟他談,把誤會解開就好了。至於君少……雖然憑借私情他一定會出手,但我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驚動他。”

陳謹還要再說什麼,被於淼搶先打斷:“陳謹,相信我,好嗎?”

陳謹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微微歎氣。他們之間總是她強勢地占據主導地位,就像現在她打定了主意,他是怎麼也勸不動的,隻能點頭答應。

他心疼地撥開她鬢角被汗水弄濕的頭發,心下計較著如果事態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就算她再怎麼阻止,他也一定會去向君少求助。

於淼見他終於點頭,安下心來,帶著笑出門去找歐廣澤。

一開門卻看到歐廣澤正站在門口,抬手像是正要敲門的樣子。

“歐先生。”她笑著開口。清晨的陽光從他側麵灑下,淡金色的陽光輕緩而柔和,好像他的眉眼、鼻梁、嘴角都鍍上了金粉似的,光亮而溫暖。

他雖然看起來冷漠,但其實很溫柔——鄭燁的話回蕩在她耳邊,竟讓她有了瞬間失神。她的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上,心頭微動,鄭燁的話是對的,眼前這個男人隻是看起來冷漠,其實有顆溫暖的心。

“我來是要告訴你,合約到此為止。艾飾單方麵解約,會承擔一切賠償,你不用擔心。”歐廣澤看著她淡淡開口,然後轉身就走,不留任何餘地。

於淼追上去:“歐先生……歐先生,可以聽我說兩句嗎?”

“哦?”歐廣澤頓住腳步,輕蔑地笑,他心裏有火,卻找不到發泄口。

剛才在門口,她和陳謹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君少?他倒不知道於淼跟他大哥有怎樣的私情,能這麼篤定他會出手幫忙!之前大嫂紅著眼從辦公室裏出來的那一幕重新浮現,聯係她跟那個陳導的關係,他實在沒辦法不多想……他還曾經揣測過,當年於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是怎麼簽入星光的?現在想想,估計也跟他大哥脫不了幹係。

可笑的是他本來還想跟她解釋,他讓她退出宣傳片的拍攝是為了讓她好好養傷,現在似乎沒有這個必要了。

於淼不明白他的輕蔑從何而來,但看他麵色不善,更加小心謹慎地開口:“歐先生,艾飾和我的合約既然已經簽下了,就說明艾飾是認可我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單方麵解約?其實無論從哪方麵來看,我們之間的合作都是雙贏的,解約的事情是否可以……再考慮一下?”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等著他發話。

歐廣澤低頭看她。

她此刻滿頭大汗,可能是追他跑得太急,密密麻麻的汗珠覆蓋了整個額頭,襯得她白淨的小臉格外慘白,在日光下有種嬌柔虛弱的美。她的目光中掩藏了似渴望似期許的情緒,讓他有些晃神。拍戲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雙眼睛像是有著特殊的魔力,隻是簡單的直視就已經讓他難以移開目光,更遑論現在還帶著獨特的光彩。

其實在他麵前,這雙眼睛多半是充滿了恐懼和委屈的。那時候他誤以為她是當年事情的元凶,多方打壓和刁難下她幾乎是見了他就躲,躲不過就低著頭逆來順受。

但其實很久之前,他就注意過這雙眼睛,那時她獲了獎,站在高高的領獎台上致辭,他坐在角落裏百無聊賴地注視著一切。她晶瑩剔透的眸子偶爾抬起掠過他所在的角落,眼中歡快而興奮的情緒彙聚成晶亮的光,耀眼而惑人,吸引著所有看客,也包括他。

但是那時候,他的心滿滿地被另一個人占據,沒有蕩起半點漣漪,而現在……

他微微閉了閉眼,藏起眼裏的情緒,再睜開時隻剩冰冷的寒意,無情地開口:“於淼,通過這種方式在娛樂圈裏順風順水到今天,你難道不會心有不安嗎?”

於淼抬頭,目露茫然:“什麼?”

歐廣澤看她那無辜的樣子,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連帶著丹鳳眼也彎成嘲諷的弧度:“看來你是把這些事情當作常態了,這樣說來,你哪裏會心有不安——你根本就沒有心!”

“歐先生,我聽不懂你的話……”

“不要讓我再見到你。那句生不如死,不是玩笑!”歐廣澤最後瞥她一眼,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可是轉身的一瞬他感覺到自己整顆心在往下沉,好像灌了鉛一般,很快沉到海底,寂靜無聲。

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跟他說:你這是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大哥,更是因為她不潔身自好,人盡可夫!

可是他不想承認,哪怕理智告訴他這些才是事實,他也不願去承認。

確實,他是膽小的,不願承認內心的嫉妒,不願承認他因她那些過往而氣得發瘋,甚至不願承認她已經在他心底掀起漣漪,讓他欲罷不能。他隻能用這樣的方法,給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離開,讓她不再出現在他眼前。至少這樣,他還能守著心裏那個影子,不至於一敗塗地。

隻是他走得太快,沒有發現於淼在他身後再也支撐不住,渾身癱軟著倒下去。

陳謹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於淼,眉頭皺成了“川”字。

從結束艾飾的拍攝到現在已經有段時間了,她一切外出活動能省則省,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總算看起來健康了些。

於淼身上的傷,他並沒有看到真實的情況,但從醫生的描述裏得知,並不是什麼小傷。也是,如果是小傷又怎麼會流那麼多血,甚至滲透了那麼厚的繃帶,連外麵都看得到那觸目驚心的血色。隻是她不說,他就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