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縶說:“這個easy(容易),我們殺了晉惠公,送重耳當國君,以有道代無道。殺無道而立有道之君,這是仁,戰勝而沒有後害,這是智。哈哈。”
公孫枝說:“殺了弟弟卻立其哥哥,使哥哥因為感恩於我而忘掉親人的仇,不可謂仁;如果重耳不忘親人的仇,那我們就是施恩而無果,不可謂智。”(外來戶公孫枝雖然沒有公子縶貴,說話底氣卻不低。公子縶沒話了。)
秦穆公說:“那怎麼辦?把他趕出國還是送回去複位?”
公孫枝分析,趕出去對秦國無利可圖,趕出去,也會有人保著他再回國複辟。最好的辦法,是放他回去,但勒令割出河西五城,並且送晉太子圉到秦國當人質,這樣必得大安。
正這時候,晉國晉惠公的大秘書呂飴甥先生求見,大夥一聽,媽呀,這個伶牙俐齒的壞蛋來啦,完啦,秦穆公肯定要放人回國啦。次月,秦穆公會呂飴甥於王城(陝西大荔縣),在會談之前,呂飴甥放出風聲,說晉國將立太子圉當國君,從而使秦國手裏攥著的惠公成為了一張廢紙,又著手“作爰田,作州兵”,壯大國力,使秦國沒有信心一舉滅晉國。從前都是井田製,就是人們在井字形的田裏勞動,最中間的小方格是公田,大家順手照顧,打出糧食獻給國家(或卿大夫),其他八個格都歸勞動宗族集體所有。估計如果不強迫的話,公田是不會有好收成的,實際上,春秋時期,公田荒廢,田可羅雀(“民不肯盡力於公田”)。晉國這裏作爰田,大約就是廢除井田製,承認民戶擁有私人田地,但要按大約十分之一交賦稅給國家。這等於是以實物地租取代過去的勞役地租,人們有了更大的勞動積極性和開墾荒地的積極性,而國家也可以增加賦稅。(隨後其他諸侯也都逐漸搞類似改革,承認土地私有,當然,秦國改得最晚,拖到戰國商鞅,才廢除井田。)而“作州兵”大約是把征兵範圍從國都推展到遠郊農村或小邑,叫他們也征人出來組建自己的“州兵”,可能類似民兵,成為預備役的地方部隊,待國家主力需要時,可以用以作為補充。
等這些淩厲的政治攻勢完成,雙方談判代表分兩列在王城之會上坐好(其實是跪好)。
秦穆公問:“晉國願意講和嗎?”呂大秘書微微一笑:“不願意。我國的小人深感恥辱,他們紛紛檢查視力報名參軍,想殺回秦國,滌仇蕩恨,他們說,豁出去引狼入室,也要借北狄兵打秦國。我國的君子,承認鄙國君是一條羊,卻披上狼紋,觸怒了貴國,自取其辱,但是君子愛自己的國君同時知道他的過錯,他們磨矛繕甲,再跟您過上幾招,說必報君德,有死無二。”
穆公一聽,嗬,裏外裏都是要跟寡人拚命啊,又問:“你們覺得貴國君還有戲嗎?”呂大秘書上身一聳,就等著這一問呢。“我國的小人非常哀愁,按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秦國,我們的國君是沒戲了;但我國君子,用君子心琢磨您,想著回國還有戲。我國小人說,咱們跟人家掐架,秦國哪還肯修好。我國君子說,我們服輸了,說對不起了,穆公還能不放人嗎?他不是想德冠宇內,威隆華夏嗎。他先打我們一頓,再給我們重新做人機會,恩威並施,借此一役,而霸位可圖啊。我們國君本來就是他所立,穆公不會有始無終的。”
這個呂飴甥,自己不說一句請求放人的軟話,借“君子小人”的嘴巴挖苦秦國,話說到這兒,秦國還能怎麼辦呢,就是寧戚、屈完複出,也沒法幫秦國翻案了。秦穆公歎了口氣,手扶幾案:“先生所言,正是餓的心意。”(秦國雖然打勝仗,可是談判下來,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