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獻公說:“好,我豁出血本了,準備一百斤點心,你替我去賄賂虞國。”

荀息說:“這,禮薄了點兒吧,人家可不是吃素的。”

“外加我的一個不要了的小妾,從背後看還挺漂亮的。”

荀息說:“請主公不要動怒,我看非送我們的稀世國寶不可,屈產良馬和垂棘之璧。”

晉獻公說:“你想要我命啊,你想要我命啊,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我的命呢?你不說想要我的命卻說要我的馬,等於說要我的命嘛,你幹脆直接要我的命得啦!”

為了一匹大馬,晉獻公值得這麼著急嗎。大馬這個東西,現在看上去不是什麼好貨,光會拉車,又髒又賴,招好些蒼蠅,但是在古代,有錢人玩的就是聲色犬馬。馬們住的是雕梁畫棟,穿的是文繡絢爛,吃的是窮人過年才吃到的東西,平時養得膘肥體壯,一根雜毛沒有,身上噴滿香水,刷得鋥亮,人見人愛,唐朝時還訓練群馬銜杯祝壽呢。

不過,春秋時代我國的馬種還比較差,個子矮,力氣小(更像驢),到了漢朝引進西域寶馬進行雜交,馬的品質才逐漸提高。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春秋的馬匹都是幾匹捆在一起,拉戰車,而不適合騎乘(否則就成騎驢打仗了)。

山西這個地方卻出名馬,它的河東、上黨、太原三郡盛產良馬,山西北部後來還出過最負盛名的婁煩駿馬。

山西同時出美玉,垂棘之璧就是其中價值連城的一種。中國的黃金蘊藏不多,中原地區相對易於開采的沙金比南方少,所以大周貴族最崇尚的是玉器,玉這個字是王字加一點,表示王族佩戴在腰間,走起路來,珠鳴玉響,清越尊雅。往往還是許多大小形態各異的玉串成幾組,佩在腰下,走起來叮當悅耳,並有節製步伐的肅穆作用。雖然會妨害走路,卻正能表現貴族階級不事生產,悠閑儒雅的生活形態,所以深受君子們喜愛。

晉獻公是馬癡,也是玉癡。他心愛的屈產良馬,產於屈邑,平時寸步不離,恨不得上廁所都要騎著,周末到郊外兜風,騎著馬,像開一輛四輪驅動的奔馳跑車。而他的垂棘之璧“注釋1”,觸之冷柔,叩之清脆,色澤晶瑩,類似掌中寶電腦,也是日夜把玩不夠的。

大夫荀息說破了嘴皮子讓晉獻公忍痛割愛,“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嘛。晉獻公像被剜了心似的,從懷裏摸出馬房鑰匙交給荀息,說:“到時候你可一定要給寡人還回來啊。”

於是荀息一行人,你牽著馬,我背著玉,往南出發找虞公了。晉獻公在後麵戀戀不舍,說:“馬兒啊,你慢慢跑啊慢慢跑,讓我把你美麗的尾巴看個夠。”

荀息背著良馬、牽著美玉(錯了)來到虞國。虞國在現在的山西西南部的平陸縣,平陸的棗子非常有名,叫屯屯棗,關羽老家離這也很近,不知道關羽賣的是不是這種棗。

虞國的負責人虞公,一聽借道攻虢的要求,勃然大怒,等寶馬和美玉獻上來了,立刻回嗔作喜,把大眼睛死死地落在寶馬、美玉身上,像饑餓的網蟲撲在網吧裏一樣。虞公這家夥是春秋有名的巨貪,從前,他弟弟有塊寶玉,虞公想要,當弟弟的不給,心想,不行,古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多好的成語啊),還是趕緊給吧,免得受迫害。可是巨貪隨後又跟他要寶劍,他嚇得一愣,早晚得有一天得要到我腦袋,幹脆拉起杆子把虞公打得連夜逃竄。後來講開了才回來。

虞公流著哈喇子欣賞了半天荀息送來的寶貝,把臉一耷拉說:這麼稀罕的絕代寶貝,我這麼廉潔的官員怎麼能夠接收呢?來人,把馬牽到後殿我的臥室去,還有寶玉,塞枕頭底下。荀大夫,我不是要收你的寶貝,我隻是覺得它們放這裏太危險了,放我臥室不會丟。

荀息趕忙笑著答禮,“知道知道,那,我們想借貴國道路,前去伐虢——”

“沒問題啊——”

旁邊虞國大夫宮之奇著急了,一抻虞公袖子,說:“主公,據我所知,山西人晉獻公小氣得很,山西人又狡猾,腦皮層多多。如果沒有陰謀,怎麼舍得給咱們送稀世國寶。俗話說:‘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咱們虞國和虢國,休戚相關,榮辱與共,主公不要——”

“哎,我沒說要收他的東西啊,收他的東西是要犯貪戒的啊,我隻是怕它丟了嘛。晉國跟咱是同宗啊,豈能害我啊?”

宮之奇說:“虢國也是晉國的同宗啊,虢君始受封者是周文王的弟弟虢仲,晉國是周成王的弟弟叔虞。晉國卻要打虢國。他對咱們這個同宗又能如何?”

虞公生氣了:“我天天祭祀,用的都是又肥又幹淨的東西,神們都保佑我,你不要胡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