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齊桓公在旁邊哇哇直吐白沫,白眼狂翻,脖兒往後仰,就差滿地打滾了,趕緊喊,罷休罷休,快給我罷休。

老漢一聽,更來勁了,哇哇啦啦,哇哇啦啦,滿嘴裏下雹子,齊桓公急了,說:“給我殺!”

正要殺老漢,旁邊另一位齊國大政治家隰朋趕緊攔住,說這個老頭兒不俗,建議留用。

老頭兒自言自語地說:“不要說殺人啊,殺人是要犯殺戒的。”

齊桓公的優點是聽人勸,清了半天腦子,晃晃悠悠明白過來,就下車把老頭扶起來。老頭從來沒被這麼大官的人摸過,一摸就覺得很舒服,這才顏色和緩了,獻上管仲寫的推薦信,桓公說你怎麼不早拿出來啊。

老漢說:“你要是不禮賢下士,我死也不肯投奔的,更別說推薦信了。”

老漢名叫寧戚,後來也成了齊國政治局一級的人物,管仲寧戚,有點兒臥龍鳳雛的意思。

當夜,齊桓公在傳舍住下,當即急急忙忙讓人舉火(就是點火把,那時候房子上茅草多,又低,輕易沒事不點火把),又催人給他穿戴上大禮服、大禮帽,問他幹嗎,說要拜寧戚先生當大夫。別人勸他先查查寧戚的政治背景,去衛國調查一下這人,衛國人說他是賢,再任命不遲。桓公穿上衣裳懶得再脫了,就說道:“這樣特立獨行的人不拘小節,少不得有些短處,寧可不查,我也不想知道啊。”

寧戚從一個農夫,轉城市戶口直接提幹,成為卿大夫的一員。

新官上任三把火,寧戚跟著多國維和部隊,從山東東北的臨淄跋涉四百公裏,穿越魯國,西南下到河南中東部的宋都商丘。寧戚說,兵馬停下,待我一個人去說宋桓公來見。

於是寧戚乘一小輦,帶了仨兵,昂首入城,見到宋桓公,他把話匣子嘩地一開:“老宋啊,你知道嗎,現在齊桓公的德政一日千裏,仿佛春天染遍諸侯,不管是黃河上下還是大江南北,我看見齊國的春天繁榮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諸侯,仿佛一個春天不僅可以繁榮一個城市的公園也同時繁榮它的下水道和垃圾場,繁榮它所殘存的老人,繁榮一輛路邊拋錨的雙輪車,繁榮一個考試從不及格的孩子,繁榮魯國君和曹國君,繁榮一株美麗的樹和魚網做的報紙,繁榮一場陳舊的愛情和一雙老淚縱橫的眼。春天是一次召喚,是對幾千年優秀品性的扶持,是對人類元氣的搜集和重申,誰能趕上春天這一班列車,誰的生命曆程就將純淨而且平和。你這個人,祖上的罪過這麼多,國家的運氣這麼差,個人的壞脾氣這麼倔,對春天的抵抗這麼沒有道理,你把你不可告人的野心變成了折磨你子民的苦楚連累了周圍人,由於你明知不可而為之的一意孤行,齊桓公的大兵也伴著春天撞到了你城下。早晨的喜鵲叫後,烏鴉就在耳邊及時地糾正了它。誰又該來及時地糾正你,你又令誰去糾正春天,誰去糾正馬匹,誰灌倒自己。春天仍然會站在我們左鄰右舍,一個心懷鬼胎的人物取得了他所在地帶的局部勝利卻為春天遺棄。請讓我加倍苛求這個春天吧,請讓春風降下更濃鬱的苦悶給你,讓雷公……”

聽著寧戚的語言轟炸,宋桓公哪是他的對手,跪地上嘣嘣直磕響頭,快收了神通吧,腦袋都要炸啦。(媽呀!碰上這麼個唐僧。)寧戚偏不饒命,憑三寸不爛之舌把宋桓公說得撒丫子衝出去逃命,一直跑過大街,站城上喊:我不活了!抱著腦袋就蹦護城河裏了。

宋桓公無條件宣布投降,願意獻出賄賂,請齊桓公大軍息怒。齊桓公跟他約定,隨後再舉行一次會盟,叫上宋國和其他國家一起來。

去年春天的東阿會盟,是齊桓公“九合諸侯”的第一次,至此以宋國回歸盟友集團而勝利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