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紙七談兵(公元前264年—前260年)(2 / 3)

3.每一支軍隊都有戰略側翼,也就是其交通線兩側。軍隊越離開本土,深入敵國,其交通線的側翼就越長。對一個很長的,隻有很少兵力保護或完全沒有保護的交通線來說,敵人一次很小的進攻都會獲得一定的戰果。趙軍遠離河北本土,去韓屬地區的上黨作戰,其交通線漫長,被敵人進攻的機會增加。一旦它喪失了交通線,後果是很嚴重的。趙國後來的失敗也正是始於這一點。

當然,被占領地區(上黨)的財富也可以用來抵消趙軍交通線斷絕導致的給養困難。但也不能完全抵消,因為一些東西是必須要從本國提供的,特別是人員。在一般情況下,由新被占領區提供的東西,不如由本國提供東西那樣迅速可靠,各種誤解和錯誤也影響保障的及時性和質量。事實上,上黨地區在戰爭爆發初期,很快就被窩囊的廉頗給弄丟失了。趙軍連這個可憐的供給地都失去了。後來接班的倒黴蛋趙括,被餓了四十六天,原因就在這裏。

秦軍赴上黨作戰,雖然也是遠離本土,但是如平陽君趙豹所說,秦軍用渭水、黃河、洛水和漕運運糧,順流而下,比起趙人穿越太行山向西運糧,要容易些。從戰力上來講,趙卒彪悍,但《戰國策》說“趙國,其民輕而難用,號令不治,賞罰不信,上(君主)非能盡其民力”,就說雖然士卒勇猛,但管理不善,賞罰不信,於是兵卒之力未能盡數發揮。而秦軍則如趙豹說“令行政嚴”。

趙豹正是基於運糧和治軍的問題,因為難以與秦爭鋒。

不過,趙軍也不是完全沒有爭得上黨的機會。應該可以考慮這樣的策略:拒絕上黨對趙的投降,聲援上黨,促使上黨隻得與秦交戰,待戰鬥一半年,秦軍在上黨城邑下頓挫疲憊時,趙國生力軍再開赴上黨作戰——曆來援救別人都是這樣晚出兵的(大夫給人治病也是這樣)。這樣,趙可免去接收上黨的貪婪、不道義的指責,軍事上也獲得一定的有利形勢。即便現在坐收上黨,也應該把趙國的一半個郡轉劃給韓國,作為交換,從而獲得韓國乃至更多諸侯,未來在決戰時,對趙進行軍事以及物資上的幫助。然而趙國君臣過於貪婪,一味獨霸現得好處,後來列國果然沒有幫他。

公元前262年,上黨歸人趙國,被趙國白得,在位已四十五年的秦昭王聞得消息,憤怒可想而知。自己努力了三年多,被趙人摘了桃子,這豈不令列國看我的笑話。但是同年他卻沒有發兵。次年,秦國又爆發了大饑荒。這個饑荒實在鬧得很厲害,以至於範雎連這樣的主意都想出來了:“我們的國家動植物園(五苑)裏蔬菜、橡子、棗栗,足以救活民眾,請開放五苑,任憑老百姓來采吧。”

但是秦昭王搖搖頭說:“我們秦國以法家治國,無功不賞。今天散發五苑蔬果,是無功與有功俱賞,這是亂國之道啊。我們寧可想別的辦法。”

範雎嘿然而退,這個事件說明範雎對秦國的法家國策不甚了了,對秦昭王的思想沒有充分把握,君臣之間似乎開始出現一些隔膜。

因為這年鬧饑荒,於是秦軍又沒有出動。到了這一年的末尾,北風卷著雪花,降落到偏寒的晉南高原上。到了下一年,公元前260年,年初冬天的雪花飄下,駐守在上黨地區的趙軍,中間的大多數人,都將是最後一次看見人間的雪。隨即,冬季剛剛結束,秦國數十萬大軍在猛將王齙的帶領下,北越太行山,向北攻擊上黨地區。

一場大戰的序幕拉開。王齙又被我們稱為“王鐵漢”,他是範雎入秦以後從異國引進的人才,以迅速穿插進攻,打硬仗、猛仗著名。他的爵位是左庶長,在秦國二十等級爵中處第十等,局級幹部。在不到一兩個月的時間,猛將王齙居然盡數奪得了馮亭戍守的上黨郡所有城池,令人咋舌,而此時公元前260年的春季剛剛開始。

這裏有兩個原因,一是廉頗本人雖然名氣很大,聞名列國,但他其實隻在進攻齊、魏兩國的攻城略地中建立功勞,遇上霸氣十足的秦軍就漸漸不支。另一個原因史書語焉不詳,《史記》的章節裏有兩處說是廉頗率領趙軍駐在上黨以南的長平,在這裏以拒擋秦軍,還有一處說是王齙占領上黨後,廉頗作為趙將在長平屯守,在此收容上黨難民。似乎廉頗並沒有屯守上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廉頗就沒有丟失上黨的責任。但奇怪的是為什麼不以廉頗主力來屯守上黨。

到了四月份(邯鄲姬大約正是在這個月開始懷孕了),為了鞏固被占領區上黨的安全,王齙從上黨南下,把矛頭撲向駐防在長平的廉頗大軍。他首先派出機動偵察部隊探看趙軍動向,發現廉頗和馮亭已經在長平地區列營數十裏,星羅棋布,互相連接,意欲反攻上黨,或者別的什麼目的。附近的光狼城、東鄣城、西鄣城均由趙兵把守。但是由於上黨已失,長平地區龐大的趙軍(約有四十餘萬,是中國曆史上所空前的)就失去了就近補給的條件,隻好依靠一兩條在後方向東穿越太行山的運輸線,像氧氣管子那樣給自己補氧。

秦軍機動部隊正在山頭看趙軍的風景,趙軍一方的趙笳指揮機動部隊,與之發生遭遇戰。結果,趙笳戰死。秦軍初戰得勝。

到了初夏六月份,王齙開始以秦軍主力進攻趙軍的長平陣地,拔取兩個亭鄣城堡,趙軍四名都尉喪命(都尉又稱郡尉,官很大,是郡守的副手,帶領本郡兵出征時就叫都尉,這也是師長級的軍官了)。秦軍又進攻光狼城,以司馬梗率領。光狼城守將正是馮亭,這家夥上黨沒守住,敗退至此,結果又被司馬梗攻破。馮亭隻好帶著殘兵向廉頗的主營地靠攏。光狼等三城遂為秦軍占據。戰事一開始廉頗就顯得低調,左支右絀。廉頗不敢再打了,加強取守勢。

到了入夏的七月,廉頗開始在長平地區修築壁壘(因為他已經沒有城了)。廉頗修築的壁壘工程浩大,至今長平地區還有百餘裏之長的殘跡。廉頗兢兢業業地修壘,完全像一個勤勉的包工頭。

廉頗精心構建的這塊戰場,位於山西東南部的太行山西麓中部,是一塊方圓約一百五十公裏,南北長,東西窄的狹長山丘地帶,即上黨以南的長平地區。長平被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脈割斷,該山大致高度二百米,也有些地方要低一些。這條山脈以東,有一條河穀,叫作丹河,傳說是從前大聖人堯的兒子丹朱曾經逗留此地,因為得名。從這丹河再向東,又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脈,比第一條更加高大。我們姑且給它們起名叫“丹西山”和“丹東山”罷。兩條山脈之間相隔約十公裏(中間夾著一條丹河)。從防禦的角度來講,這個地方還不錯。不過山勢都有起伏,也不算高險,於是廉頗就用人工工事來加強它,在丹西山上修了大量的防禦工事,稱為西壘;在丹東山上也有一些,稱為東壘。而秦軍正處在這兩條山脈以西,麵對著廉頗的銅牆鐵壁。

秦軍正麵強攻的話,將會損失很大。但王齙是秦軍有名的攻堅專家,血氣方剛(沒有像白起那樣多智),所以選擇正麵猛攻,以三十多萬秦軍從二十多公裏長的正麵,潮水一樣猛擊。

廉頗所領的趙軍有四十五萬人之多,但還是抵不住對方日夜不休的進攻,於是又有兩名都尉(師長)喪命。部分陣地被突破。湧人山口的敵人越來越多,許多段的壁壘已經易手,最後還是被秦軍占據。廉頗和馮亭被迫放棄西壘,躍過丹河撤退到河東岸,王齙疾追而至,一直追到東壘才停。此戰役秦趙兩軍死傷人數不詳,但據司馬遷記載,趙國總計在長平喪兵四十五萬,其中五萬是廉頗在前期戰役中賠進去的。

廉頗此時退保在丹河東邊的丹東山上,繼續當包工頭,加修鞏固東壘,任敵人怎麼挑戰謾罵,就是堅守不出,王齙因為前番攻擊西壘,自身損傷也甚大,此時一時也不能繼續攻東壘。隻得開始對峙。此時的長平戰鬥,已經從春季打到了夏季。

廉頗連續戰敗的壞消息雪片般地傳來,邯鄲城裏的趙孝成王如坐針氈。聽說西壘已被攻破,喪軍五萬,都尉六人,趙孝成王再也坐不住了,叫道:“我叫廉老將軍去打,結果三個月下來損失了五萬人,六名師長都完蛋了,陣地丟了一半,上黨十七座城也剩不下幾座了。太窩囊了!看來廉老將軍根本不是王齙的對手!”他催促廉頗火速出擊,好給自己翻本。廉頗就是不從,像烏龜那樣使勁縮著腦袋。

王齙和廉頗率數十萬大軍在長平對峙,每日花錢如流水,雙方君主都很焦慮。秦昭王問相國範雎,如何才能引廉頗出來,速戰速決。範雎認為廉頗素來作風穩健,這次又被王齙打怕了,肯定死活不肯再出戰:“臣已經考慮過了,我們隻能用反間計促使趙國換掉廉頗。換掉廉頗的人必須具備三個條件:年輕氣盛,名氣很高,經驗欠缺。年紀過大,就不肯出擊;名氣不高,則趙王必不肯輕易任用;經驗豐富,則不容易上我們的圈套。”

秦昭王憂慮道:“您說得倒是挺好,可是趙國豈有如此人物?”

“眼下正有一人,甚是合適。此人是趙國馬服君趙奢的兒子,大名趙括。”秦昭王聞言,喜上眉梢。

趙括的爹趙奢,原本是趙國的一名公務員,科級幹部,主要負責收農業租稅。平原君(趙勝)仗著是封君,又是王族,幾度擔任相國,勢力大,到期不肯交租稅,趙奢依法處置了平原君手下的九個家臣。平原君大怒,把趙奢抓了起來,要殺掉他。趙奢說“您是趙國的貴公子(趙惠文王的弟弟),卻放縱家人而不肯奉公。這樣法令就削弱了,國家也要跟著虛弱,列國必然加兵於我們,趙國就亡了,到那時候,您還怎麼繼續享受富貴呢?”平原君聽了頗是慚愧,鑒於自己還是戰國四君子之一,於是改容謝罪。

從這件事情上,我們也看出王親貴族當政的話,弊端很大,他們本身無能不算,還肆意踐踏法律,成為特權階級,擾亂國家秩序,帶動全民都漠視法令。這是山東六國的通病。而秦國人為了維護法令的尊嚴,則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甚至到了饑荒時候還不肯五苑放糧,怕的就是擾亂“賞功罰罪”的法治原則。秦國人保護自己的法令,好比鳥兒保護自己的蛋,沒有誰是特權階級,甚至後來範雎都難逃法網的追究。

有一次,公元前269年,範雎剛開始執行“遠交近攻”時,秦將胡傷繞過韓國上黨地區,攻打上黨以東太行山山脊上的趙國軍事要塞閼與,以割裂上黨與趙國的聯係,以便未來收吞上黨。闕與向東距離邯鄲僅一百三十公裏,廉頗認為:“去闕與都是太行山路,道遠路狹,不容易救啊。”

趙奢則說:“道遠路狹,就好比兩個耗子在穴中相鬥,哪一方的將官勇敢,哪一方就必取勝。”

由於趙奢口氣大,於是被任命為將領,率領一支大兵去救閼與。剛開出邯鄲城三十裏,路程還沒到十分之一,趙奢就讓部隊停下來挖築工事,逗留了二十八天不肯前進。秦軍聽說以後,都笑話趙人膽怯。接著,趙奢卷甲疾趨,連續急行軍二天一夜,走了近兩百裏路(跟解放軍急行軍的速度一樣),趕到了太行山脊上的闕與前線,突然出現在錯愕無備的秦軍麵前。秦軍尚未布置好陣地防守,一場鏖戰,已被趙奢殺得大敗。閼與之圍遂解。這是趙國對秦作戰史上唯一的兩次大勝之第一次,打破了秦軍自商鞅變法以來不可戰勝的神話,趙奢因此聞名天下,被封為馬服君,與廉頗、藺相如同列。此戰,和白起的華陽戰役一樣,都是奔襲戰,以意外猝然掩至,使敵軍驚慌、錯亂、無備,而敗。

趙奢的兒子趙括也自幼熟讀兵法,談起打仗的事來,滔滔不絕,自認為天下誰都打(或上說)不過他,目中無人,就連老爹趙奢都辯論不過他。趙奢隻好罵他的兒子道:“這個龜兒子遲早是要惹禍的。須知戰爭是極其危險的東西,這小子把它看得太簡單了。”

公元前260年的夏天,蟬聲和謠言一起籠罩著邯鄲城的上空。受一些秦國派來的大嘴巴的流言蠱惑,趙孝成王任命趙括為大將,趕赴長平前線取代在那裏的縮頭烏龜廉頗。藺相如先生此時病重,聞訊連忙上書勸阻:“趙括徒有虛名,隻會讀他老爹的兵書和戰爭日記,打起仗來則是膠柱鼓瑟(成語),不知機變。”

趙孝成王和趙括都是少壯派,不聽這些行將就木的老家夥嘮叨,於是厚賞趙括,擇日開拔。趙括也沒客氣,拿著賞賜的金帛,到處打聽哪裏的房子會漲,買房子置地,表現得胸無大誌。這對士兵唯一的激勵就是:主將覺得自己肯定能活著回來!

他媽媽見狀,惶急恐懼得很,上書請求寬赦:“我兒子趙括不堪為將,因為,從前他老爹獲得賞賜,都與軍吏士卒分享。受命之日,不問家室,與士兵同吃同睡。可是這龜兒子婆婆媽媽的,隻是一個守財奴而已,把錢全藏到了家裏。願大王不要遣他去前線啦。”

趙孝成王曆來果斷(或者說剛愎):“大媽不要囉嗦了,我意已決。另外,你們不要老管孩子叫龜兒子,這樣對家長也不利。”

“那麼,倘若趙括敗兵折將回來,我們家屬請求不要連坐。”

趙孝成王說:“這個好辦,依允就是。”

於是,一顆趙國冉冉升起的喪星,帶著他的兵學理論和父親的戰爭日記來到了邯鄲以西一百五十公裏黃土高坡上的長平戰場。長平的山景非常優美,到處長著古代的數目,此時正是滿目濕紅的夏末初秋,鵝黃和殷紅的大幅秋林使戰車上的趙括和追隨他的士兵,好像畫廊中的鑒賞者,被五光十色的秋景,弄得眼花繚亂。仰望長天,則是一番蒼涼美麗。

趙括與廉頗交割完畢,馬上就更換軍官,變易約束,做了一係列揮刀自官性的軍事改革。

我們知道,憑著一個人的小嗓,是不可能喊動四十多萬大兵的進趨的。所以統帥必須有一幫得力的各級將官。彭德懷在朝鮮戰場上最初指揮了二十八萬人,打到最激烈的時候指揮七十七萬人,他靠的是數以萬計的機關人員和各級師團營連的指揮員。彭德懷指揮這些人,而不是直接指揮數十萬大軍。趙括也是一樣,如果他的部下以百夫長來計的話,四十萬人將有四千名百夫長,相當於一所普通大學的在校生人數,都需要他來指揮,這需要多麼強的領導能力啊。即便以千夫長來計,也將有四百多人,夠坐一個大禮堂的。趙括要指揮好這四百人,對於一個沒有戰爭經驗的年輕人來說,談何容易。另外,四百人必須和他們所各自帶的兵熟悉,所謂並將相熟,隻要指揮了將官,兵們自然跟著。但是趙括臨陣大量易置將官,更換了這四百人中的很多人。這些人作為新官,能不能指揮好下邊所不熟悉的各自千人小隊,又是個問題了。趙括的指揮係統,從統帥到將官到士兵,似乎都沒有磨合好。(趙括非要換人,大約也是為了從這些感激涕零的官們身上收錢——等將官們立功升官了之後。)

趙括要想指揮他的四百名將官(千夫長),靠的是一套“約束”。所謂約束,是古代戰爭的一套軍隊內溝通係統。

從秦軍兵馬俑來看,當時是步、弩、車、騎四個兵種,排成矩形小方陣,諸小方陣再合成總體大方陣。在中軍大旗周圍,要設有五色旗幟與各部隊(各小方陣)相應。主將發出命令以後,應立即將某部旗幟樹立,這就叫“應旗”,該部全體官兵立即準備聽令,一級一級逐級向下傳令,逐級應旗。若主將命令全軍行動,則五色旗全部樹起,全軍都要立即“應旗”,準備行動。指揮的旗幟向哪方點動,哪個方向的受令部隊就該向那個方向前進,旗幟低垂,則要跑步前進;兩旗相交,則兩隊合隊,等等。旗幟的變化含著無窮的信息和指令。當時不能打手機和發電,也沒有高音喇叭,所以全靠這個。這一套規矩就是約束。趙括臨時把它們更改了,將官士兵們必然不熟悉,指揮不靈是難免的。此外,鼓聲也有各種變化,含有主帥想傳達的各類信息。趙括一並也變了。

主將的職責,就是用身邊的這些旗子指揮各小方陣,當然他不用親自揮旗,他身邊有這些掌旗的彪形大漢。他指揮他們揮舞就行了。主將基本上就跟交通路口的警察差不多,一旦旗子揮亂了,就要堵車、肇事、出車禍了。

要想各個部隊相互配合,發揮整體的優勢,全靠了這些旗鼓約束,對指揮官的素質要求是極高的,鬧不好就四十萬人就全亂套了。趙括用一套新的旗鼓約束指揮軍隊,無異於雞同鴨講。

與趙括一起趕到戰場的還有秦國久經沙場的名將武安君白起。白起的到來采取了極端保密的措施,偷偷換下了王齙。秦昭王親自下令,軍中有敢泄露武安君白起為將者,立斬。這麼做極其必要。倘若趙括得知秦國起用白起更換了王齙,勢必畏懼白瘋子的威名,不敢貿然出戰,也做縮頭烏龜,死守丹東山上的東壘了。而這是秦人最恐懼的,因為攻堅總比防守所損傷的兵力要多出幾倍。

趙括為了立功露臉,決定率四十萬趙軍離開東壘,傾巢而出,渡過丹河,全線反擊秦軍,想把廉頗丟失的丹西山和山上的西壘奪回來。馮亭提出異議,趙括幾串話辯論下來,馮亭就立刻啞巴了。於是,趙軍出東壘,向西進攻。

白起采取了針鋒相對的布置:命部分軍隊迎戰趙軍,接戰即退,誘其深入。主力部隊堅守西壘。另以強有力的二萬五千人向敵側背迂回,以奪趙軍東壘,絕趙軍後路,實現徹底包圍。

果然,秦軍的當頭部隊一觸即潰,大部分撤上丹西山。趙括見敵軍丟盔棄甲,料無伏兵,便自率三十多萬步兵主攻西壘,令馮亭留守東壘接應。沒想到連戰數日,西壘堅如頑石,防守應變有方,無懈可擊。趙括心中煩悶,正遲疑間,忽聞惡報:身後的東壘已經被秦人的二萬五千奇兵所得,趙括一下子成了無家可回的人,成了夾在西壘、東壘之間的流浪漢。廉頗從前修築的這西壘、東壘,如今成了兩塊夾住趙軍的火葬場。

原來,東壘後麵(與東方的邯鄲相連),有趙軍的一條給養線,穿越太行山東麓。白起除了派二萬五千人攻東壘,還命五千騎兵,強行打破東壘一個缺口,突破之後,直撲趙軍的給養運輸線。負責留守東壘的馮亭為了救山後的糧道,被迫分兵下壘,結果在分兵的時候軍隊造成巨大混亂。秦軍二萬五千人血戰取了東壘。給養線也被秦騎兵掐斷。

馮亭丟了東壘,被趙括接著一頓大罵:“廉頗先是丟了西壘,你又丟了東壘。你要害死我啊!”

馮亭辯解道:“你率大軍傾巢而出,遲遲不歸,我如何守得住那麼長的東壘。我的旗鼓指揮,士兵們更看不懂!太複雜啦!”

兩人在太陽底下互罵了半天,才慢慢發現肚子餓了起來。由於西壘攻不下,東壘又失守,趙軍就被困在西壘、東壘之間的丹河穀裏進退不得,後勤給養線又被切斷了。趙括別無選擇,隻好移軍回去複奪東壘。秦軍此時已占領了東西二壘,居高臨下地防守,趙括屢戰不克,糧草斷絕,精疲力竭。兩邊的秦軍又出輕兵來主動攻擊趙軍。趙括被迫在丹河穀裏重新築壁壘,用以堅守,等待救兵。這時候,已經傳出消息,秦軍主將正是趙括無比懼怕的百戰百勝的白瘋子白起先生。趙括心中叫苦:“難道老天要絕我嗎?怎麼遇上這個魔鬼。我一出道,就碰上了這個克星,實在是不幸啊!”

這時候,趙括還有一個機會突圍,就是奮力向南北兩個方向,順著丹河河穀南北尋找突破口。但是趙括被白起嚇破了膽,從先前的盲動進攻,變成了軍事遲疑和保守,像被驚呆了的兔子一樣,縮在東西壘間的河穀地帶,一動不動,坐等援軍,喪失及早果斷突圍的良機。

白起趁此良機,為了徹底實現對趙軍四十萬人的大包圍,趕緊分兵在南北兩個方向的丹河河穀裏興建長壘,試圖把東西二壘連接起來,徹底把趙括釘入棺材。但我們知道,兵法雲:“十則圍之”,包圍敵人需要有敵人十倍以上的軍隊才行。秦軍現有人數不夠,白起立刻火急向秦昭王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