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喝道:“你罪有三而已:第一,你以為我私通齊國並向魏齊誣告;第二,魏齊辱我,要把我扔於廁中,作為主人你並未阻止;第三,賓客醉酒而pissme(尿我),如此奇辱,你如何忍心。你陷我於九死一生,若非鄭安平相救,我哪有今日?然而,今日念你贈我綈袍一件,有戀戀故人之意。我可以寬釋於你。”
範雎可謂恩怨清明。須賈蒙此大赦,喜出望外,死裏逃生。他磨蹭了半天,穿好了自己的衣裳,連連稱謝而出。出了相府以後,他歎道:“今天算是活見鬼了!”
須賈不能識人,待士無方,終究落得今天的被動,不過他這人也對故人有感情,贈送綈袍,意外地給自己保得了一條性命。
後來,“綈袍戀戀”成為比喻故人之情的一句短語。“故人戀戀綈袍意,豈為哀憐範叔寒。”這是王安石的詩。
五
史書上說範雎“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可謂恩怨分明。他把鄭安平推薦為將軍,王稽提拔為河東郡守(省級幹部),這兩個都是救助他入秦的,算是“一飯之德必嚐”。至於魏齊,就隻有“睚眥之怨必報”了。
範雎大設宴席,盡請諸侯使者,高坐堂上,飲食甚盛。須賈也在其中,唯獨是坐在堂下,伺候他的是兩個勞改犯。通常勞改犯要被斬掉左趾,臉上黥字,剃去胡須頭發,弄得人不像人,叫作“城旦”,在建築工地接受勞改——修城牆或者倉廩。女勞改犯則舂米。而這兩個勞改犯大約罪行輕,負責在宮廷喂馬。他倆興高采烈,把一些馬料和豆拌在一起,左右夾持著喂給須賈吃。
當時吃飯很有講究。吃飯時,不要搓手。抓飯時,不要把飯摶成飯團,不要啃咬骨頭;吃過的魚肉,剩下的不要又放回食器中。不要將骨頭扔給狗吃。不要專吃一樣的菜,不要揚去飯的熱氣。吃小米飯不用筷子。羹中有菜當細嚼。不要往菜湯裏放調味品。不要當眾剔牙。不要往羹裏放調味品,如果客人往羹裏放調味品,主人就會抱歉地說自己不會烹飪。不要大口地啖肉醬,如果客人大口啖肉醬,主人就要抱歉地說備辦不夠。鹵的肉可以用牙齒咬斷。幹肉不要用牙齒咬斷,要用手將它撕開。吃烤肉時不要一大塊往嘴裏塞。
堂上的賓客們恭謹地遵守著這些吃飯禮儀的時候,堂下的須賈正在用手抓著馬料吃。須賈眼裏嗆著淚水,說:“我的用於磨碎食物的臼齒的齒麵不如它們有蹄類動物寬大發達,請你們慢點喂。”但是,勞改犯的愛還是如潮水,將馬料向他包圍。這就不明白了,既然已經寬釋我了,幹嗎還要羞辱啊?須賈氣惱地叫著。其實,這已不是個人恩怨問題,而升級到政治鬥爭了。
範雎點手告訴須賈:“你罪可饒,魏齊不能饒。你回去轉告魏王,馬上送魏齊的人頭來,不然的話,秦國將屠大梁。”
須賈的目光呆滯下去,把喜訊傳達給了魏國人民的好相國——當初曾毆打範雎的,貴族公子出身的魏齊同誌。魏齊嚇得屁滾尿流,慌忙逃往趙國,藏在好友平原君府中。
平原君是趙惠文王的弟弟,趙武靈王的小兒子,大名趙勝。這時候,趙惠文王剛剛在這年死掉了(當政三十三年),年少的兒子趙孝成王即位。隨即到了下一年,公元前265年,秦軍開始“遠交近攻”韓國,拔取韓國少曲、高平。
這時候,範雎時刻不忘當年之辱,探聽魏齊是被趙國平原君趙勝收留了,就向秦昭王全麵彙報了自己當年在魏國受辱的全過程,表示誓殺魏齊。秦昭王對範雎的話表示了嚴重同意,為了替範雎報仇,假意邀請平原君到秦國來作十日之飲,交個朋友。平原君不敢拒絕。與秦昭王暢飲幾日之後,秦昭王道:“從前,周文王得薑子牙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仲以為仲父,我們的相國範雎也是寡人的叔父。範叔的仇敵就是寡人的仇敵。魏齊現在藏在君家,請你派人取其頭來。不然,你恐怕回不了趙國了。”
平原君是宗室貴族來的,是趙惠文王的弟弟,如今趙孝成王的叔叔,在江湖上以好義重士著稱,類似孟嚐君那樣,他也養了門客三千,列名“戰國四君子”之一,不肯出賣朋友,還專門收納江湖逃犯。他說:“富貴之人交朋友,就是為了防著有貧賤的那一天。魏齊與我結交,也是如此。他是我的哥們兒,如今遇禍了,如果他狼狽逃竄至我處,我固然不能交出他。何況,他並沒有狼狽逃竄至我處。你想扣留我,也罷,我回不了趙國也好,西部現在正需要大開發,我待在這裏看山景也不錯。”
秦昭王嘿嘿一笑,留下平原君看山景,然後寫信給趙孝成王:“大王的貴叔叔現在敝國看風景,一時看不完,相國範雎的仇敵在他的家中。大王請疾持魏齊的人頭來,不然,我舉兵相加於趙。”
趙孝成王覺得自己的老叔性命比魏齊的人頭重要,就派兵將平原君府團團包圍,欲捉拿魏齊。魏齊聞訊,連夜出逃,求救於趙相國“虞卿”。虞卿這家夥是個很有個性的青年,跟範雎一樣屬於寒士出身,雖然位高爵大,卻義氣得不要命(這大約是燕趙之人的特點),他居然棄了相印,萬戶侯也不當了。單身與魏齊一同逃回魏國大梁,打算借信陵君之力轉逃往楚國。
信陵君和孟嚐君、平原君一樣,名列戰國四君子,也是古代的宋江,以扶困濟難為己任。(當然,他們又都是王室貴族,天生的高於,多帶有專權誤國的嫌疑。)這位信陵君是魏昭王的兒子,現任魏國國君魏安僖王的弟弟,江湖人稱及時雨。他有個狗頭軍師叫作侯贏,是市井混混出身,對他講:“公子似乎不願意搭救魏齊,竊為公子不取也。魏齊也是咱魏國宗室公子,跟您一脈連枝,又貴為相國……”
“但是,秦國購之甚急,大兵接踵即到。我小小一介魏國封君,手裏又沒兵,隻有你們三千蠻能吃飯的門客,如何當之?”
“公子可知道虞卿此人?虞卿當年貧寒得跟個叫花子一樣,他去年草鞋雨傘徒步求見趙孝成王,一語折服趙王,趙王贈之白璧一雙,黃金百鎰(一鎰合二十四兩)。再次高談闊論時,趙王拜之為上卿。第三次見麵馳騁口舌,立封萬戶侯,受相印。然而當此之時,魏齊窮困來投,虞卿解相印,捐萬戶侯不顧,護著魏齊雙雙從小道私逃。這才是真正的江湖義氣啊。”
信陵君非常慚愧,趕緊下起了及時雨,親自駕著馬車到郊外欲迎接收留魏齊、虞卿一行人。但是魏齊突然沒耐性了,他聽說信陵君先是不肯收留自己,於是又羞又怒。這個兩斤多重的人頭也扛得膩煩了,為了它連累了多少江湖好漢和白道高官,還弄得自己沒了顏麵,算了吧,魏齊幹脆抹脖子了。信陵君到來,看到的卻是魏齊剛剛自殺後熱乎乎的屍身。信陵君還是沒能救濟得了魏齊,這大約要引為信陵公子終身的慚恨了。
魏齊作為一個糊塗的貴族,卻也有貴族的尊嚴。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索頭”之旅,最終以魏齊的人頭被趙孝成王從魏國購來,送至秦國範雎的辦公桌上而告終。秦昭王和範雎這一番追索,固然是為相國範雎報仇,也是就此試探列國與秦的親疏程度。如同美國要追捕哪個恐怖分子,某亞洲國家偏收留保護他,美國必然要對此國開戰,至少是外交上降至冷寒。
六
果不其然,由於趙國一度抵抗,平原君不肯交出魏齊,相國虞卿還護送魏齊逃跑,於是秦昭王把正在“近攻”韓國的矛頭,臨時調轉向趙國。同年,公元前265年,秦軍急攻趙。
秦國攻趙甚急,連下趙三個城池。趙國國內一片驚慌。趙惠文王去年剛剛死了(當政三十三年),接班人趙孝成王不到二十歲,嘴上無毛。好在他媽媽,就是趙惠文王的媳婦,是位巾幗英雄,大號“趙太後”。趙太後是個爆脾氣的女子,帶有燕趙之人的典型特色。史書說“趙太後”新用事,她一手拉扯著孩子孝成王,一手應抗秦兵。趙國國內也有良將,如廉頗之徒,但廉頗素懼秦人,隻是善於跟六國爭城奪地,一時之間竟無奈何。趙太後於是決定向東方大齊求救。
齊國自從二十年前被五國聯軍攻破,麵目瘡痍,東海陸沉,悄無聲息於諸侯事務。不過,人這種生物是很容易繁殖的,齊國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齊襄王(齊湣王的兒子)和相國田單(火牛陣的那位)一商量,認為趙國反複無常,多年敵視齊國(當年的五國聯軍就是趙國積極帶的頭,事後趙將廉頗、藺相如也不斷攻伐齊城),但是齊國有意重新插手國際事務,願意借機出兵救趙。但是必須勒索趙國一把。於是齊襄王說:“必須以趙太後的小兒子長安君入齊為人質,齊兵才可發出。”
人為人質有什麼用呢?如果齊與趙的聯合中途出了變故,比如齊軍替趙國打仗,但是趙偷著又向秦請和,乃至暗中夥同秦軍偷襲齊軍,把禍水引向齊國,我就可以用斬首人質作為威脅。既然當人質是這麼危險的行當,趙太後當然舍不得小兒子去。群臣聚在門口強諫,趙太後被諫急了,大吼,怒道:“有再敢瞎諫的,老婦必唾其麵!”一邊用手捶床(燕趙女兒厲害啊)。
這時候,一個退休老幹部叫作“觸龍”的,顛著個腰,邁著小碎步一跛一跛地進來了。就像現在老年人見麵都喜歡互相推薦點“補血口服液”或者腰疼藥什麼的,老觸龍也開口向趙太後推薦養生秘方:“太後身體還好吧,治理國家辛苦了。老臣腳也老鬧毛病,走路一跳一跳的,好像跳hip-hop,也走不快了。您的腿腳怎麼樣?”
“也不太利索,出門就打車。”趙太後打的車是輦,輦是用人拉的車。人不會像馬那樣尥蹶子。
觸龍問:“太後胃口還好吧?”
太後心說這人怎麼這麼囉唆,答道:“也隻能吃些稀粥之類的軟食了。”
觸龍看趙太後依舊板著臉,氣囔囔地,就往前湊了湊,自己沒話找話說:“老臣近來食欲也不好,就練練氣功,買菜都是走著去,活動活動筋骨,每天走三四裏,多少還能提高一點食欲。”
太後的顏色稍解,來興趣了,說:“這老婦倒是做不到。不知你那氣功跟哪個學的?”
觸龍跟她交換了很多老年保健娛樂知識之後,轉入正題說:“我來是為給我兒子找個工作的。老臣有一個沒出息的孩子舒祺(不是香港版的),年紀最小,中專畢業,在家待著呢。有時候去海灘上寫寫真什麼的,您能給他在王宮裏安排個正經事兒幹嗎?”
趙太後說:“這小事跟辦公室的人說一下就行了。”說完覺得這老家夥觸龍有點好笑,就抿嘴笑著說:“你們這些男同誌也這麼關心孩子啊?”
“那當然了,其實比你們女同誌更會關心孩子。老臣私下說一句話,我覺得太後您對燕王後的關心比對長安君強。”
燕王後是趙太後的女兒,嫁給燕王當媳婦了。趙太後不解:“Idon'tthinkso。我對長安君愛死了,對燕後比他差許多了。”
“非也,非也。當年,你送燕王後去燕國。臨出嫁,這孩子都上了車了,您還拽著她的腳脖子哭,舍不得啊。可是後來您祭祀時卻每每祝願,說‘一定不要讓她回來’。怕他被婆家攆回來。您希望她在燕國順利為後,子子孫孫相繼為王,寧可您不要見到她了。這是父母真正關心孩子啊。父母關心孩子,就為他們計深遠。”
趙太後覺得觸龍說得娓娓動聽,不覺得向前膝移。觸龍接著說:“可是,您對長安君就沒這麼深遠了。您說,趙國自建國以來,一百多年來,王室子孫中那些被封君的,有幾個把封君的位子一直傳下來的嗎?”
太後說:“沒有。都完蛋啦。家族間鬥爭險惡,富貴不過三代嘛,還不是都被後來人褫奪了。”
“是啊。不光趙國如此,列國都是如此。是這些君王的子孫不賢嗎?不是,他們地位尊貴而沒有功勞,俸祿優厚而沒有貢獻,占有貴重寶器又那麼多。當然無法服眾,遲早被褫奪封君之位了。您雖然愛長安君,封給他膏腴之地,但是不令他有機會立功於國,遲早……一旦您老像山陵那樣駕崩了,誰還能罩著他不出事啊,永久富貴啊。”
趙太後至此被說得一點詞兒都沒有了,幡然動容,歎口氣道:“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真是沒辦法啊,隨便你們安排吧。”說完,忍不住流下老淚。連忙用老手按住。舍不得啊。
於是,觸龍為小孩子長安君約車百乘,把能想到的一切吃穿用度好東西都給他帶上了(生怕到齊國吃虧)。長安君辭別母親趙太後,千裏東行,到齊國當人質,為國家“立功”去了。
這就是觸龍說趙太後的故事。觸龍款款而談,娓娓動聽,把老年人的愛子之情,表達得深刻淋漓。並且從說人情說起,真是善於轉移人啊。父母不可溺愛子女,溺愛等於禍害啊。毛主席也講過這個故事:“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他在一個中央會議上也是用這個故事教育那些革命老幹部的。
其實,觸龍先生的話還有更深的寓意,所謂“計功受封”。看得出觸龍是個有法家思想的人物:反對貴族黨無端受福,壟斷高位,而主張因功任人,量能授官。沒有功勞,就保不住自己的財產和權力。這是法家思想。
齊國收到人質,立刻發兵人趙,襄救趙國。秦兵一看時機不利,遠交近攻的策略,被暫時挫敗了(齊國不買它的賬,不與之“交”),也就引兵撤退了。繼續回到攻韓的老路。
齊國這次救了趙國,感覺自己從五國聯軍揍它的陰影中慢慢爬出來了。正在齊國雄心勃勃,有複出江湖之想的時候,接齊湣王班,為政十九年的齊襄王卻在同年英年而逝了。他的逝世對中國未來走向影響巨大,接班的王子建是個懦弱之主,全聽老媽和收了秦國贓錢的相國後勝的主意,開始采取遠離戰爭的鴕鳥策略,四十餘年置身戰爭之外,客觀上為秦國的“遠交近攻”做了呼應。終於在四十年後,齊王建苟延殘喘也到了頭,國破家亡,餓死於鬆柏之間。亦可歎也。
趙太後女士二三事:
趙太後也是有法家思想的。這其實和觸龍一樣。
作為趙惠文王的媳婦,她在老公死後主持國事,拉扯不肖的趙孝成王,頗使趙國有一線勃勃生氣。是個女強人。
趙太後還有民本思想。齊襄王曾派使者來問候趙太後,趙太後不能打開書信,就先說:“貴國年歲無恙吧,民人也無恙吧,大王也無恙吧?”
齊國使者不高興了:“我是奉命來問候您的,可是您不先說大王,而說年歲和民眾,這不是先說賤的,而後說貴的,把貴賤次序弄亂了嗎?”
趙太後說:“不然。沒有好年歲,怎麼有民人,沒有民人,如何有君?有那舍本而先問末的嗎?”
嗬!值得鼓掌。
隨後,趙太後又問:“齊國有個處士叫鍾離子(處士就是不當官的百姓,相當於大員外),這個人無恙嗎?這個人啊,對老百姓有糧食的,他也送糧,沒糧食的,他也送糧,有衣服穿的,他也送衣,沒衣服光著的,他也是送。這是幫著國君照養百姓,可是為什麼至今沒給他個官做呢?葉陽子也無恙吧。這人照顧鰥寡,振恤孤獨,救濟窮困,是幫著國君安息百姓可能的不滿,為什麼至今也沒給他個官做呢?北宮家的閨女‘嬰兒子’也無恙吧?她不戴耳環,不佩玉墜,到老了都不出嫁,就為了奉養父母,這是帶領民眾產生孝情啊,為什麼還不表彰呢?”
趙太後懂得教化百姓的辦法就是樹立典型,把典型榮貴起來,從而令人羨慕學習,於是扭轉民風。
趙太後接著說:“倆人沒有當官,孝女沒有表彰,大王如何王有齊國、子育萬民呢?至於,於陵(山東長山縣)子仲(陳老二)還活著呢嗎?(這人是個大隱士,本是貴家子弟,但隱居山中,餓得三天沒吃上飯,爬著吃了蟲子嗑過的李子才活過來,不是自己勞動換來的糧食就不吃,於是斷炊了。)這人向上不臣於王,向下不治其家業,中間不搭理諸侯,這是率領、教帶老百姓都去當了無用之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殺了他呢?”
好厲害啊!趙太後說殺就殺,大刀闊斧。而且齊國從齊王建開始,也確實走向了輕虛無為路子,隱士“陳仲子”是其代表精神,齊國走向苟且偷安的路子。趙太後的話,一針見血。並且趙太後的話有明顯的反道家而雜糅儒法的傾向,用於治國,當不無裨益。可惜的是,東風不與,事與願違,趙太後在用事的第二年,就真的山陵崩塌了。從此,由於趙孝成王尚年輕,需要輔導,他的叔叔平原君接替為相,掌握朝綱,趙國長期走向了貴族專政、重用宗族的腐壞局麵(跟宣太後、魏冉時候的秦國,一樣了),直至趙國滅亡。
倘使上天再假趙太後四五年壽命,趙國接下來於趙孝成王六年發生的“長平之戰”空前大慘敗和趙國國運就此衰竭,庶幾其可免乎!
[注釋1]賓客,就是門客的意思,在戰國不同階段,稱謂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