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商鞅變法(公元前355年—前338年)(2 / 3)

瀟:可是我不應聘,我來采訪。

工:管他呢?現在有很多犯人排著隊等著臉上刻字,你現在就來上班吧。

瀟:真的?都是什麼犯人啊?

工:什麼樣的都有,當官的和小民違反新法的,還有大宗族貴公子,大良造也不饒他們,每天都抓出幾個來。你上班就知道了。

瀟:那我能見大良造嗎?

工:你先進來再說。

瀟:哦!天哪,我不會有事吧!

瀟水在會客廳落跪以後,被工作人員告知,大良造商鞅先生正在會見外賓,請他的經紀人景監同誌代為訓話。

下麵是瀟水對景監同誌的采訪錄音,景監下簡稱監。

瀟:首先向您抱歉地聲明,我是夢遊派的記者,我不管臉上刻字。而且我字寫得也不好……

監(露出失望的神情):你今天要采訪什麼話題?

瀟:我想先核對一下您的背景。嗯……我知道叫您同誌,會產生誤會,但您似乎確實,哦……跟貴國領袖秦孝公……

監:有過N次親密接觸!哦!是的,每個記者都要先問這個問題。有的人出賣靈魂,有的人是出賣肉體,我認為,肉體是最幹淨的。

瀟:喔,好!接下來請問,作為跟領導有特殊關係的人,您是如何為領導解憂,發現了商鞅這個人才的呢?

監:一提到大良造,我的眼睛忍不住就濕潤了。一個衛國人,為了秦國人民的改革事業,不遠萬裏,來到秦國開發大西北,這是什麼精神?這是諸侯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啊。

瀟:好好,請您節哀。那麼,為了讓後人更強烈地認識到您所發現的千裏馬的偉大,能不能請您談談大良造改革之前的秦國社會背景。

監:好的。我們秦國一直獨霸西陲,是整個華夏的霸主。

瀟:對不起,能不能尊重新聞采訪的真實客觀性。

監:我說的都是真實客觀。你不是剛從魏國過來嗎?魏國的西長城,北起河西甘泉,經洛川、澄城、大荔等縣,跨越渭水,一直到華山以西。他們膽小如鼠,躲在長城後麵,怕死了我們。我們先君秦獻公,剛剛還殺過長城,砍了他們六萬顆人頭。六萬顆,你想想看,如果你一天吃一顆大頭菜,六萬顆夠你吃三輩子的。

瀟:說到吃大頭菜,你們貴秦國確實還保存著人殉的陋習,請問是不是?

監:沒有像外界傳的那麼厲害,而且我們先君秦獻公已經廢除了,現在我們已經改用兵馬俑了。是的,我們有的地方是比較落後,比如我們的土地改革,比齊魯三晉,晚了三百年。但是,大良造一來,我們用了十年的時間,迎頭趕上,完成了東方發達國家三百年的曆程。

瀟:可是,我還聽到一些說法,特地請您辟謠。有人說,你們泱泱大國,卻連個錢幣都沒有,都城裏邊沒有農貿市場,你們還在以貨易貨嗎?

監(立刻從懷裏摸出一枚大錢):這是秦半兩,外圓內方。我知道,齊國的錢、燕國的錢,都是刀幣(像小李飛刀那樣),三晉布幣,可是哪有我們大良造所設計的“孔方兄”來得便捷美觀啊,這一串,就全串脖子上掛著了,中原有這創意嗎?這馬上就要上市了。

瀟水剛要弓起身來欣賞這枚“孔方兄”的祖宗,稀世珍寶,就聽外邊腳步雜遝,兵器蹭撞有聲。有人喊:“大良造到——二級戒備!”

商鞅結束了與外國友人的親切交談,落座之後,“右更”又上前彙報工作。聽取了右更的彙報之後,商鞅做出指示說:“當前的稅費改革工作責任重大,各級郡縣一定要嚴格執行中央政策:凡是一家有兩個以上成年男子的,必須分家,各立門戶,各自交稅,否則一人要交兩份稅。按田畝征賦的舊製度必須徹底廢除,改按戶口征稅,鼓勵發展一家一戶的小農經濟,鼓勵生育。對於那些脫離戶籍,逃避戶稅的‘遊擊隊’,要勒令各級部門,該抓的抓,該查的查。要查就要一查到底,嚴禁那些守舊宗族,隱匿封地內人口,確保國家征稅征兵工作順利完成。對於那些遊手好閑、棄農經商的,我們不打擊也不支持,但是經商破產的,一定要嚴厲整頓,妻子、兒女,一起充官作奴。這些有力措施都是我國首先嚐試的,在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由於它的出現,我們增加了大量的稅收,這在稅政管理史上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我們從事的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業,幾百萬戰鬥在各條戰線上的人民的眼睛,都在看著我們。同誌們,我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繼續下去,不管前麵是萬丈深淵,還是遍地荊棘,我們一定要貫徹到底,穩紮穩打,對不對?”

兩旁官員,事先均已將雙手提至胸前,左右相對,間距半尺,當商鞅同誌講話一完,便長時間熱烈鼓掌。

鼓掌後,大良造商鞅才轉過臉來看記者。

瀟水說:“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們的采訪。我是夢遊派的曆史記者。”

商鞅:“我知道。對於擴大我們國際知名度有利的事,我們都是歡迎的。”

瀟:好,對。商鞅先生,從剛才景監同誌的介紹,我深刻感受到貴大西北的開發成績斐然啊。我看見西北的百姓,都神采飛揚,他們在街頭,在田野,在家中,在廣場,奔走相告,傳誦著一個名字:大良造。可以看得出,人們對您的愛戴非常衷心,敬畏無孔不入。可是我很想問一下,為什麼您卻戰戰兢兢,連待在家裏還這麼二級戒備啊?(記者目視著左有的層層甲士,凜凜寒光。)

商鞅(以下簡稱“鞅”):有些大宗族出身的幹部,對改革不冷不熱,伺機破壞,他們派出恐怖分子,直接威脅著我的人身安全。這說明,我們有些領導幹部思想還是沒有徹底解放。我們的改革工作,還是任重道遠啊。

瀟:我明白了。那麼,一級戒備是什麼規格啊?

旁邊“左更”代為回答:大良造出行的時候,實行一級戒備,防彈車幾十輛前後開道,戰車裝甲,大力士左右保鏢,車下兩列全副武裝的武警戰士,持矛操戟,跑步前進。這幾樣戒備,一樣不全,大良造也不會出門的。

右更:總之,我們有理由相信,大良造打個噴嚏,秦國的經濟就會感冒。所以確保大良造安全完好,是我們的職責。

瀟:很好,謝謝。我知道,從上個世紀末的魏文侯開始,變法變得非常時髦。李悝、吳起、慎到都有變法,申不害現在也在韓國主持變法,你們之間有什麼區別?

鞅:我們都是搞刑名的,都是刑名英雄。刑名英雄講的是“法、術、勢”,申不害主要講“術”,慎到講“勢”,我是講“法”。當然,集大成者是韓非子,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出生。我們和吳起的區別是,我們不是把舊貴族掃地出門,而是從立法開始,立法盡管最終是為了削弱以至取消舊貴族特權和既得利益,但守法者並不屬於打擊之列,立功的貴族子弟一樣有出路,比較吳起變法來得靈活得多。

瀟:有人說,您從立法開始,其實是搬抄了魏國李悝的立法。

鞅:我的格言是,什麼是創新,創新就是率先模仿。更為重要的,我們不僅完成了立法和政治體製改革,而且完成了經濟體製變革,這是李悝所無法比擬的。

瀟:噢。請問,在立法和體改過程中,您總的體會是什麼?

鞅:主要是四條,說,學,鬥,唱。說就是對上級領導要會說,確保有領導撐腰;學就是使勁模仿魏國的成功經驗;鬥就是要跟守舊派、大宗族鬥個你死我活,警惕他們每一次風吹草動和凶殘反撲;唱就是對老百姓苦口婆心,反複宣導,確保群眾參與。

瀟:我聽說您在宣導過程中,還有過“遷木立信”的創意性活動。

鞅:是的。

瀟:我聽說,吳起早在西河地區獎勵軍功的時候,也搞過這麼一次,您的還屬於“創意性”嗎?

鞅:我們跟他不一樣。

瀟:怎麼不一樣?

鞅:有質的不同。他用的是車轅,我用的是木杆。

瀟:具體操作起來呢?

鞅:改革,首先要樹立起政府形象,我們為了在民眾之間建立優異的credibility(信譽度),就在農貿市場南門,豎立起三四人高的木頭,誰能把它扛到北門,賞金十斤。群眾都持觀望態度,我們遂把賞格提高到五十斤。最後,在人們疑惑的目光中(這也反映了在變法前夕,群眾對政府的不信任已經到了多麼可怕的境地),我們的托兒分開人群,跨上前去,扛起木頭就走。許多看熱鬧的人,好奇地跟著,一直跟到北門。我代表政府,親自給這個托兒發獎金五十斤。從此,這事兒很快就傳開了,極大地提升了政府信譽度,為接下來的立法和體改工作的新法令出台,創造了信任的平台。

在改革進程中,有人試圖破壞我們苦心建立起來的credibility,就教唆太子駟犯法……

瀟:具體情節呢?

鞅:這個保密,要照顧到太子的國際形象。

瀟:應該怎麼處理?

鞅:依照中原國家的傳統,刑不上大夫,太子犯罪,批評教育一下就可以了,對老百姓也是用禮來教育引導。我們法家卻不把平民的行為標準提高到用禮的水平,而是把貴族的行為標準降低到用刑的水平,所以,我給太子的兩個老師一個臉上刺字,一個割鼻子喂狗。

瀟:這麼做,期望達到什麼目的?

鞅:有目的!我們法家就是用一套獎勵、懲罰、晉升、罷黜的體係,來推動社會,成敗全維係於君主一人,這個人是否能獎勵那些依照法令應該獲獎的人,懲罰那些依照法令應該受罰的人,變得至關重要。如果這個人或者他的親屬,違背、打亂這套體係,這套體係的信譽度和激勵力量,就算告吹。所以,法家遇上一個混蛋(比如秦二世——作者注),就算完蛋了。這不是法家本身的高明、正確、有效與否。這是法家的死穴。讓一個愚蠢的國君來運用這套體係,就像讓一個瘋子操作航天飛機一樣可怕。

瀟:所以,如果未來秦國覆滅,那不是貴法家的錯,而是君主不稱職。

鞅:君大於法,難免就會破壞法令體係的公正性,所以我們一再教育國君,愛護法令要像鳥兒愛護自己的蛋。懲罰太子,就是教他懂得這一點。另外,我們不許民眾議論法令,即便是稱讚,也要治罪,就是為了建立法大於國、大於君的神聖不可觸摸的地位。

瀟:您能不能介紹一下您立法中的精髓?

鞅:我們法的目的,除了提高政府部門和各級官吏的行政效率,循名責實,此外主要是為了大力發展農業和軍事。一個國家能否強大,根本在於實力,而實力就在於它有多少糧食,有多少士兵。可是為什麼國家沒糧食沒士兵呢,就是因為老百姓最不愛幹的事就是種地和打仗。就是孝子,為了父母,也不願意幹這個。所以我們很多法令是獎勵耕戰。凡是能給國家多交小米、絲帛的,就免除他的徭役,還賜給他爵位,叫他光榮有麵子。國家糧食再多,也會被吃閑飯的人吃光,所以那些白拿俸祿的貴家子弟,遊走浮說的混事兒文人,專門鑽研的商人,都在我們打擊對象之列。我們按人頭征收賦稅,這樣達官貴族就不會多收食客,遊說浮說的人隻能自己去勞動。我們又給商人加稅,叫他無利可圖,隻能回歸根本,去務農。這樣,更多的人原意通過辛勤勞動而致富,我們秦國無數的荒地就得到開墾了。而列國追求浮華,遊手好閑的人都比我們多。這就是我們“獎勵耕戰”的“耕”。

瀟:您說遊走浮說的人,是什麼意思?

鞅:列國目前以戰爭為務,這種情況下,最有用的就是農民,需要的就是糧食,所以我們重農輕商,還要進行愛國主義和愚民主義教育。古話說,一百個人務農而一個人閑著,國家就能稱王天下;十個人務農一個人閑著,國家就強盛;一半人務農一半人閑著,國家就危險。所以我們重視務農,打擊那些囉裏囉唆、花言巧語、成群結隊的辯說之徒。這些人在大街小巷,高談闊論,搞得亂哄哄的,務農的人懈怠了,土地就會荒蕪,打起仗來誰去衝鋒在前?

瀟:這是“耕”,那麼“戰”呢?

鞅:辦法是斬敵人一枚首級,賜爵一級,俸祿五十石。斬敵兩首,賜爵二級,俸祿百石。我們限製特權,反對任人唯親,打破門第高低。那些國君的親屬,大宗族的子弟,沒有軍功,即不承認他們是金枝玉葉。田宅、侍從、服用都要相應貶降。無能的貴族也隻能餓死。

瀟: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們餓死之前已被氣得半死。

鞅:這是適應戰爭環境的最好措施。你知道,齊國的技擊,斬首一顆,賜金八兩;魏國的武卒,拿固定工資,也就是賜給上好田宅,沒有提成。而我們秦國銳士,斬首五個,可以獲得五家人的賦稅當提成獎金,殺敵人將官,賞爵一級,賜田一頃,增宅九畝,給家臣一個,這是士兵,將官的立功,賞賜更多。總之,我們的獎金提成比例,比起齊、魏兩國,額度大得多。而且我們創造性地設計了本賞,這是列國沒有的。本賞就是目標任務,也就是門檻,如果一個營隊沒有完成設定的斬首總量目標——也就是本賞,那麼它的每個士卒,就不能兌現其斬首的獎金。這樣,促使大家必須齊心協力,拚命也要完成本賞目標。基於我們這樣更有力度更完善的激勵手段,於是,齊國的技擊不能抵擋魏國的武卒,魏國的武卒無法抗拒秦國的銳士。我們所有的男子都要服兵役,二十三歲以後,一生之中至少當兵兩次。守衛首都一年,守衛邊疆一年。他們都非常樂意去,因為能夠致富。

瀟:那在耕戰之外,對官員係統有什麼措施嗎?

鞅:政治體製的改革是經濟發展的保障。從前,宗親貴族、卿大夫世家,勢力太盛,封邑眾多,與國爭利,也導致君主權弱,政出私門,列國都是如此。我們秦國,在我來之前,十幾代君主常被權臣控製,廢立由人,導致政治昏弱,被吳起趁機搶了我們的西河之地。所以我最初頒布的一些法令是遏製分封的,把貴族、大家族的封邑聚合為縣,全國三十一個縣,由國君委派縣長直接管理,隨時撤換。縣是國家所有,不再是貴人世卿大夫的私家封邑,這樣就強化了君權,加強了國力。從前,魯國三桓、晉國六卿、鄭國七穆,專擅國事——當然它們現在也多改革了,我們秦國更是徹底地改封邑為縣,縣長不能世襲,自然聽命國君。國家調動各縣,不管是耕還是戰,這些經濟方麵的法令也就能得到有效執行了。

瀟:那你們的經濟體製改革呢?

鞅:我已經講了啊,我們主要的經濟就是種地。官吏晉升的唯一依據,是他管轄地區有沒有搞活經濟,也就是種地種得怎麼樣,而不是他把道德吹噓得多膨脹。

瀟:怎麼知道他種得好不好哇?

鞅:我們有業績考核啊。我們改封邑為縣以後,對縣長和各級官吏,都有詳細的考核。比如對於縣長,一年至少要考十三個數:他地麵上的糧倉數目,人口的數目,壯年男子、壯年女子的數目,老年人、體弱者的數目,官吏士人的數目,靠吹噓遊說混飯吃者的數目,有益於國家的農民的數目,馬、牛的數目和草料的數目。

瀟:哇,這麼量化啊。那麼,普通官吏也考核嗎?

鞅:當然,比如我們的田嗇夫、倉嗇夫、發弩嗇夫都有詳細的考核。

瀟:能否舉個例子?

左更:法令有規定:對於倉嗇夫,管轄的倉庫門縫不得“容指”,如果門縫大到可以伸進一個指頭,或者窗戶縫大到能把一束禾稼拿出來,那就要罰他交一套皮甲。倉庫裏發現兩個以上老鼠洞,上級官吏和他就都要受到訓斥,三個以上老鼠洞,罰交一個盾。至於一般的公務員,飼養耕牛的,製作弓弩的,管理苑囿的,管理監獄的,都有詳細的賞罰規定,我們的考核是一絲不掛、一本正經的。隻有這樣,才能提高政府行政效率。

瀟:哦,我原來以為法家就是搞治安普法什麼的,原來你們的法令設計,國家上上下下,從政壇到經濟,涉及各個領域。聽說你們還“廢井田,開阡陌”?

鞅:傳統的井田製,麵積很大,但耕作越來越不善,人們隻致力於井田中的私田,不出力於公田,甚至公田一片荒蕪,而私田之上,也是各家族通力合作,收成大家分,搞平均主義,調動不了私家的積極性。於是我們全部私有化,耕者有其田。一個勞動力分到上田一百畝,或者中田兩百畝,下田三百畝,按人頭上交租稅。這樣廢井田,開阡陌,就調動了務農之民的生產積極性。

瀟:現在農業產量如何?

鞅:我們在不停地放衛星。翻土、中耕、除草、收割,都使用鐵器,畝產(合今0.32畝——作者注)達到五十斤左右。三百畝地完稅後足夠養活一家人,這樣國家有糧,民眾也有積蓄。

瀟:聽說井田製在別的國家,一兩百年前就廢除了。

鞅:是的,但是我們跟他們不同之處在於,我們按人頭征糧食稅,他們是按畝,這樣我們就鼓勵了開墾荒地。而且開荒者還有特別優待,十年不交稅。

瀟:您對申不害先生在韓國用術治理國家,怎麼看?

鞅(搖搖頭):君主用術,可以加強自己的權威,但是沒有法,不足以快速搞好國家。而且,君主對大臣用術,上下就變得不誠懇了。而我們的法是上下同欲。

瀟:哦。作為一個刑名英雄,您給我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您的“什伍連坐之法”,您能詳細介紹一下嗎?

鞅:我們的法令,除了政治上的,經濟戰爭上的,官員治理上的,當然也要包括治安方麵。我們為了加強社會治安,五家編為“一伍”,十家編為“一什”,互相擔保,互相監視。一家犯罪,九家都要檢舉,否則十家一起判罪。外出旅行必須攜帶身份證,沒有證件就視為脫離“什伍”戶籍逃跑的人,各地不準留宿。這樣,犯罪分子從家裏跑了,也跑不到遠處。這樣,強盜也就無處容身。即便不是強盜,也不許脫離戶籍,從戶籍上跑了,變成“亡人”,誰去種地,國家向誰收稅?所以我們也要追捕“亡人”,抓著了就打屁股。屢教不改就割鼻子。

瀟:我聽說,有一次你們在渭水河邊審理案子,拖出來囚犯七百多號,審一個判一個,判一個辦一個,殺的殺,打屁股的打屁股,渭水都染紅了,號哭之聲動於天地。

鞅:首先說,這些人確實犯了法。不管是治安的法還是耕戰相關的法。我們認為,用賞來勸人為善,人不會善到極致,用罰,可以使人連最小的奸邪也不做,所以我們主張“輕罪重罰”。老百姓連輕罪都不敢犯,也就不至於犯重罪而至死,最終達到“以刑去刑”的目的,從而保護和愛護了民眾。你知道,慈母往往教出敗家子,嚴父才能造就英雄。這就是我認為殺戮、刑罰能夠回歸於道德,而道義反而合乎殘暴的道理。

左更:而且,我們秦國這個地方,戎狄之風強悍,人民素質低下,必須加強嚴打。不用這劑猛藥,我們沒法快速改變人性。

右更:是的,所以我們為了充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還明確了鑿腦門、抽肋、鑊烹、宮刑之類用意良好的刑罰,還有剃頭發、刺臉字、砍腳、割鼻子、打屁股,輕一點兒的有罰款,體力勞動,重的則流放邊疆戍守要塞。犯人家屬也要承擔法律責任,最重夷滅三族,三族就是父族、母族、妻子一族,一個都不留。

瀟:儒家認為教化是第一位的,您怎麼看?

鞅:從前古代的人樸厚,如今的人狡詐虛偽,如果是在古代,是要用道德教化,而要搞好如今,就要用刑罰和法。這是個簡單的道理,可是俗眾總不能明白。

瀟:我覺得,您的一些政策,比如耕戰什麼的,抑商什麼的,都是基於戰爭環境設計,算是“戰時法西斯主義”。當然,您的土地稅收政策,獎勵戰功,幹部任用、人才選拔和考核政策等等,後代都可以借鑒,但嚴刑峻法、愚民抑商這些戰時的權宜之計,後代一味模仿,就不合適了。

鞅:不管怎麼樣,我們秦國改革十年,年年新政策出台,國家道不拾遺、山無盜賊,人民有吃有喝,勇於公戰,怯於私鬥,民風淳重,兵革大強,諸侯畏懼。我們為了向中原爭霸,三年前特把國都從雍城往東遷到鹹陽,再東向二百裏,就可直出函穀關,北可以伐三晉,南可以襲中原。現在魏國東敗於馬陵,我正準備稟明主公,發起進攻魏國西線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