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問鼎中原(公元前607年—前590年)(2 / 3)

在侑酒的鍾鼓樂中,鄭靈公和大臣們圍了大廳的一圈案子坐好,和諧的音樂和著編鍾的敲擊,大家伴隨著節奏進行咀嚼。吃飯的時候,除了好些鼎以外,還有煮粥的鬲、蒸飯的甑(裏邊有小孔和屜布,架設在盛水的容器上,水的蒸氣可以透過小孔將米炊成飯),而每人案子上還有盛菜羹的籩豆,飲酒用的尊、爵及醬、醋、鹽、蜜等蘸肉用的調料盤碟。

最後一道好菜,大鱉,也裝在鼎裏抬上來了。食指大動的公子宋,哈哈直搓手,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要吃好東西啦。

春秋當時人吃飯是抓食,跟現在的阿拉伯人一樣。周朝青銅鼎上銘刻的象形文字“饗”,樣子就是兩個人相跪對食,一個人伸手抓取盤中食物,說明當時吃飯用手抓。《周禮》上要求:“吃飯時,不能把米飯抓太緊,不能捏成飯團。”也說明了這一點。既然用手抓食,食器就做得比較大,大銅盤子,擺在短腿兒的幾案上,人跪坐在案子後。(後來,西漢初期,用筷子吃飯成了新風氣,飯碗就要做得輕而小,好端在嘴邊,用筷子扒拉,才湧現出大量我們現在用的這種碗。)春秋時代乃至更早時,也已經有了筷子、匕、勺,但這些餐具都用於吃菜、切割和吃肉,以及喝湯,你不能用手直接抓菜、抓肉吃吧。所用手直接抓的,是飯。這大約因為當時的主糧是小米幹飯,顆粒鬆散,不結團,還小,很難用筷子夾取。所以用手抓,塞到嘴裏。

公子宋可能抓飯抓得有經驗,所以他食指能預測到要吃好的。

肉類,這些好東西,放在大鼎裏,不是飯,固然不是用手抓。而是由仆人拿匕切割了,用勺一份份地分給你,放你麵前的案上。鄭靈公使壞,讓仆人給大夥分鱉的時候,剛好最後到公子宋那裏就分完了。鄭靈公哈哈大笑:“你說你手指頭靈,我看,還是沒我靈。”當眾出醜的公子宋騰一下子站起來了,跳到裝鱉羹的大鼎旁邊,拿手指在湯裏一抄,舉起來嘬了一口(“染指”這個詞出處),說,我這不是吃到了嗎!然後氣囔囔地跑出去了。

這件事,也一方麵說明了春秋時期是分餐製,就像美國吃西餐那樣,一人一份,比較衛生,後代才改成大夥圍一個碟子吃飯的“夥食”,互相夾菜,鬧哄哄擠在一起。(唉,春秋時候真好啊。)

公子宋翻臉跑回家以後,怕鄭靈公找他算賬,因為他那麼跑出來太不禮貌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公子宋殺了鄭靈公。

感謝公子宋,一天之內為我們創造了“食指大動”和“染指”兩個成語,都是用他的食指創造的。這個公子宋為了吃鱉打架而弑君案,也影射出了,春秋時代的君權有多麼的不強化,卿大夫殺國君,好比宰雞。這固然是分封製導致卿大夫有土地財產而勢大欺君,也是由於孔子先生還沒給我們創出忠君思想的毒藥來麻痹臣僚。等有了儒家思想橫行,大臣們都成了奴才,皇帝的權威才建立起來。別說皇帝為了吃鱉這麼個小事捉弄大臣兩下,就是再大的汙辱他也不會鬧的、不會反的,他隻是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罷了。然而在春秋時代,卿大夫的思想自由健康,質樸激烈,可殺而不可辱(為我們今天所敬仰),所以公子宋為了人格尊嚴而不惜鋌而走險,亦可歎哉。

公子宋弑鄭靈公五年後,公元前601年,晉上卿趙盾在執政十九年後,終於逝世了。晉成公(趙盾所立的)提拔上軍將郤缺擔任新的執政官與元帥(就是壞蛋呂飴甥、郤芮被殺後提拔的郤芮的兒子)。

下一年,公元前600年,晉成公也薨掉了,兒子晉景公即位,這是重耳的孫子了。曆史也隨之翻入了下一個世紀,公元前6世紀。

公元前6世紀的開始是以一位妖嬈女郎叫作夏姬的風流韻事做為序曲的。

春秋四大美女是文薑、息媯、夏姬、西施(鄙人評的)。她們的共同特點是性感漂亮,而且每人都有兩個以上老公。其中最漂亮的要數桃花夫人息媯,就是被蔡哀候調戲,後來被楚文王發兵搶來順便滅了息國的那個,但息媯並不風騷,最風騷的要數這裏我們要講的夏姬,出場順序為第三。

講夏姬的風流韻事之前,需要先說一下春秋人的內衣(相服),因為這位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夏姬,把她的性感內衣從身上脫下來,送給床上她的三個情人或者說嫖客,貼肉穿上,然後去上朝,還在朝堂上互相戲耍,顯示他們有美女贈的內衣,夠淫蕩了吧。

衣裳這兩個字,是上邊為衣下邊為裳。古人穿的上衣長,其下擺至少長垂過膝。當然也可以更長,就看這家富裕程度。下麵的裳,樣子等於現在的裙子,由多幅布製成,織有方格花紋,和上衣配穿。

春秋王公貴族,上衣多是絲綢的,那時候已經出現了織機,不過效率不是很高,還需要後來的黃道婆女士進行改革。貧民老百姓衣服料子就差很多了——但也是純天然料子,拿到現在的化纖麵料充斥的市場裏,仍然算貴的。簡單地說,冷的時候,窮人穿獸毛撚成的線織成的衣服,叫褐;夏天窮人外出,穿葛麻單衣,也叫葛衣。

一般來說,葛麻的衣服是白的,所謂麻衣如雪,最適合當喪服,但是也可以染色,綠草、藍草、茜草是天然的植物染料,可染紅色的茜草布滿美麗的山坡,善男信女在野外自由地打滾和約會。貴族也時而穿葛衣。這些都是衣,形狀是直裾單衣,右衽,交領。整個樣子像個筆筒,沒有弧度。中間另外係上一條的東西,就是腰帶,管仲射齊桓就是那個地方。

大約古人對腰帶再往以下的部分就很忌諱了,所以春秋古人“直裾單衣”的長上衣裏邊,穿什麼褲子,就成了一個謎。但總的來講,它不是褲子,而是裳,實際樣子像裙子,男女都這樣。當時沒有褲子,或者說有的是半條褲子,並且是下半條,就是兩個布筒,筒上端係在膝蓋以上。也叫脛衣,即小腿穿的衣服。上麵是空著的,外麵則罩著裳(裙子)。胯處穿的是什麼就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什麼。而現代人穿的連襠長褲,我們說,那是胡人的衣裳。胡人穿短衣、連襠長褲和高統靴(基本上是咱們現代大街上的樣子)。至於胡人為什麼這麼穿,當然是為了打獵方便,現代人之所以也這麼穿,是為了擠公共汽車方便一些,峨冠博帶怎麼擠車啊。

但當時女人也有一個內衣,叫“衵服”,啥樣子卻不知道,也不知是穿在胯處的,還是上身的內衣。如果是上身的內衣,那大約就跟肚兜差不多。不過後來的古人又把這種肚兜叫襪子。這實在是沒辦法了,對此很有實際觀察與研究的隋煬帝先生,作詩說:“寶襪楚宮腰。”那就是美女的腰上套著個叫“襪”的東西。當然不會是把襪子套在腰上,但那肯定是內衣。但這是隋朝的事了,春秋時代女子的內衣——相服,是什麼東西,咱還是不了了。

說完了衣裳和相服,我們大約可以知道著名的夏姬女士是把什麼樣的內衣給她的仨情人了。這個著名的顛倒眾生的人間尤物,通過放浪的性關係去顛覆著東周的禮儀製度和政府大員,終生被風流韻事和緋聞纏繞。

大體說來,夏姬原產地鄭國,鄭國是出美女的地方,她本是鄭穆公的親女兒,嫁給了陳國的夏邑大夫,改叫“夏姬”。年輕的夏姬和老夏結婚以後,按明朝黃色小說《株林野史》的描述,那是夫妻朝朝相狎,夜夜歡淫,終於老夏受不了了,縱欲過度而死。

小說寫的是這樣,但老夏死了是事實。

丈夫死後,夏姬閑著也是閑著,就跟陳國大夫孔寧私通,倆人在床上“被翻紅浪,帳擺流蘇”。按正史記載,完畢以後,孔寧就要了夏姬的性感內衣——“衵服”(肚兜),揣在懷裏。

孔寧後一日飲酒,向同僚“儀行父”炫耀,講夏姬的好處,身材窈窕,異樣風流,蛾眉鶯眼,杏臉桃腮,交接起來,起合妙處難與君說。儀行父也是個酒色隊裏打鑼鼓的,不覺心癢意亂。

於是不久,儀行父也拿到了一條繡花內衣。

倆人有美不敢自專,就一起上報領導,向國君陳靈公推薦夏姬。陳靈公也是個帶“靈”字的,那就不用說了,是凡帶“靈”字的沒正經人(晉靈公、鄭靈公、陳靈公)。陳靈公當即借口去夏姬家訪問。夏姬盛裝迎候,嬌滴滴得像新鶯巧語,畢竟曾是鄭國國君之女,動止高雅,嬌美可羨。

陳靈公視其容貌,真如天仙一般,後官姬妾罕有其匹。陳靈公命夏姬除去大禮服,引著他到園中暢遊。夏姬於是改換一身淡妝,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別是一種雅致。

晚上,夏姬正在明燈獨坐,如有所待,忽然陳靈公鑽了進來。夏姬剛要嬌啼,被一把抱住,擁入床帷。給夏姬脫去香汗衫,解去羅裙帶,隻覺夏姬肌膚柔膩,觸體欲融……

最後,工作完畢,夏姬也抽出自己的貼身內衣,穿在陳靈公身上,說:“主公見到這個相服,就如同見妾本人了。”

隨後,孔寧、儀行父、陳靈公這哥仨,每人一件,穿著夏姬贈的內衣,竟然跑去朝堂上玩兒。在朝堂上亂蹦。大夫洩冶知道三人去夏姬家亂搞的事,這倒沒什麼,但是穿著肚兜在朝堂上亂蹦,豈不“國將不國”?於是上前規諫:“要蹦回家蹦去!”被陳靈公殺死。

從此,夏姬跟三人一同上床“大戰群英”,非常快活。三位政府要員的腦子裏,再沒有一點兒治理國家的意思了。

公元前599年的一天,三個“群英”又在夏姬家裏飲酒,酒酣耳熱之後,陳靈公仗著官兒大,指著旁邊夏姬的兒子,對儀行父說:“我看夏姬的兒子有點兒像你,莫不是你生的?”

夏姬也是有兒子的,是她和從前的夏先生生的,名叫夏征舒。

聽國君這麼說,儀行父就笑著答說:“我看他也像您。”

夏姬的兒子聽了,心中羞惡,嘿嘿一笑,等陳靈公三人喝完了,準備回去,夏姬的兒子就尾隨三人到了馬廄。陳靈公剛要上車,夏姬兒子一箭射出,陳靈公當場中箭倒地而死。孔寧、儀行父嚇壞了,家也不敢回,逃奔楚國。

次年,公元前598年,正想當國際憲兵的楚莊王聽說陳靈公被弑,陳國大亂,當即出兵北上陳國,積極幹預陳國內政。

楚莊王帶著多國維和部隊開到陳城底下,向上喊:“你們不要抵抗兮,我們是來正夏征舒弑君之罪的兮!”夏征舒就是夏姬的兒子。

陳國人還真沒抵抗,楚國的維和部隊輕輕鬆鬆就進了城。然後去擒拿夏征舒。隨即把夏征舒殺了。這個夏征舒也夠可憐的,為了捍衛他媽媽的名譽——你們私通可以,但是不要再侮辱人了——他弑了國君,但卻是死罪。那個時代,老百姓殺當官的,即使有理也說不出去,隻能被抓住正法。

夏姬雖然也有估計三十歲了,但保養極好,美色絕倫。但是楚莊王沒有貪戀夏姬的美色。然而,楚莊王下麵的司馬子反來勁了,稟報楚莊王,鬧哄著要娶夏姬。

同軍而來的楚國大夫巫臣,也暗自對著夏姬流著哈喇子。於是巫臣就假裝正經地去勸子反:“司馬大人。我覺得,夏姬很不祥啊。從她老公夏大夫到陳靈公到她兒子,都被她克死了。你數數,這都多少人了。還有一個叫子蠻的,最慘,當初夏姬要嫁給他,沒等過門,他就被克死了,天亡了。人活著本來就不易,還要自己再找死嗎?天下美妞多的是,何必非得她呢?”

司馬子反嚇壞了,趕緊擺手說不娶了。

既然子反不娶了,巫臣當然也不好意思說娶。於是楚莊王做主,由組織上牽線,把夏姬改嫁給了楚國將軍“連尹襄老”。結果,次年,連尹襄老就犧牲在“邲戰”戰場上了。

夏姬就像曠野的玫瑰,用驕傲的花蕊,想擺脫四季的支配。而接下來,楚國人還在拚命為她而吃醋。

連尹襄老死後,他的兒子黑腰忍不住,就把後媽夏姬娶了做了自己的媳婦。過了幾年,那個巫臣,還在暗戀夏姬呢,一直為夏姬睡不著覺的巫臣,終於gocrazy(發瘋)了,家也不要了,從黑腰那裏拐帶了夏姬,倆人一起私奔到晉國。

司馬子反知道之後,這才明白,你巫臣不讓我娶,原來是你自己想娶啊。子反慘遭涮弄,暴怒,看巫臣已經跑了,沒辦法,就把巫臣家族,找了個理由,全部抄家滅族。

夏姬以數嫁之身,還能使巫先生舍家追隨,真牛。唉,也可以稱得上是亂世佳人了。

巫臣拐了夏姬逃到晉國,從此巫臣給晉國人效力。他做了個具備重大戰略意義的事——通好於吳國,教吳國以車戰之法,還讓他兒子留在吳國扶貧。從此,楚國年年被大踏步發展上來的吳國騷擾其東北部邊境,吳國配合晉國,使得晉、楚南北爭霸,晉國占了上風。

公元前598年,因為夏姬惹的禍,他兒子殺死了跟母親私通的陳靈公同誌,導致楚國帶兵進入陳國,處死夏姬的兒子,平定混亂。陳靈公雖然死了,自有兒子。但是楚莊王卻沒有叫陳兒子接班,而是幹脆就此陳國滅了,陳國並入楚國,成了楚國一個縣。

大夫申叔時趕緊跑來進諫,給楚莊王講了個蹊田奪牛的成語。如果,一個人牽著一個牛,抄近道從你家的莊稼地裏走,把你家的莊稼踩壞了一條,你作為報複,就把他牛奪了。這樣的報複或者說懲罰,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一句話,使楚莊王醒悟,當即陳國複國,陳成公即位,開始給楚國當尾巴,搖著。

次年,楚莊王當政第十七年(公元前597年),他再次北上圍攻中原的核心國家鄭國。這都不需要什麼戰爭借口了,打鄭國成了每年的固定功課。楚莊王取霸位的途徑很簡單,用硬拳去打。這一次圍攻了十七天,鄭國人受不了了,就跑到祖廟裏哭,城上的守軍也跟著大哭,聲動天地。楚莊王聽到城上和城內的嗷嗷的哭聲,心裏不忍,就解圍後退。

結果鄭國人趁機都跑到城上,趕緊加固被攻破了城牆,重修戰備。楚莊王一看,鄭國人沒有出城投降的意思啊,於是再次揮軍圍攻,攻了三個月,終於攻入城來。

楚莊王把光膀子牽著羊向他表示順服的鄭襄公使勁數落一頓,這鄭襄公就答應得特別謙卑。楚莊王心想這麼謙卑的人,對國民也會很好,鄭國因此是不易被吞滅的。(不過這個揣測也未必對,對上級越謙卑的人,對下級可能越凶狠。因為他覺得上級就是要令下級謙卑。)不管怎麼樣,楚莊王覺得鄭襄公會得人心,於是不敢輕易吞並鄭國,兩國盟誓,鄭國宣布改當楚國的小弟,時間正是春末。隨即楚軍離開鄭都,南下回國。

自從晉國處理宋昭公被弑案件消極無為,鄭國就有了倒向楚國的意思,並且在同年開始和楚國結交。兩年後,晉國就來打鄭國,試圖叫鄭國重新追隨自己,於是楚軍當即救鄭。此後每一年,晉國都要來打一下鄭國,而楚國也都要來救。在以往的十一年中,晉楚兩國為了鄭國各自出兵十一次之多,幾乎一年打一次鄭國。鄭國就選擇了誰來打他,他就臣服於誰的英明策略。

此時晉國,晉景公在位已第三年,執政官郤缺退休,改命荀林父做三軍元帥兼執政官。這時聽說楚國又來打鄭國,晉景公當即命荀林父率兵南下救鄭。但是,晉軍動員比較慢,到了夏天六月,荀林父率領的援軍才慢騰騰地在一片蟬聲喧囂中趕到鄭國。

拖拖拉拉來到黃河北岸的晉軍,就要不要和楚軍打,產生爭議,中軍元帥荀林父認為鄭國已經投降楚國了,不如回軍,等未來鄭、楚之間有了嫌隙,我們再找機會打鄭國,迫使鄭國回來就可以了,不要跟楚軍交戰。但排名第二的中軍佐先穀(先軫的孫子),是此役的災星,說:“如果在我們這一代失去霸主地位,不如死!因為敵人強大就後退的,非大丈夫也!”

荀林父不從,於是先穀帶著自己的部隊獨自渡過黃河南下。荀林父看先穀率本部擅自渡河了,沒辦法,隻好命令晉軍也全部跟進,渡過黃河,在邲地屯駐。

這個荀林父是論資排輩進入軍隊的,他最早是晉文公重耳的駕駛員,因為是給領導開小車的,升得就快,如今當了三軍元帥,但是管戰馬還可以,管人就不行了。而且他是今年剛當上的,威信還沒有樹立,還不能有效地向下推行命令,領兵出征,先穀等人也就敢於不聽他的。

這時候,晉軍的三軍將佐級別和排名次序,依次中軍將、中軍佐、上軍將、上軍佐、下軍將、下軍佐。現在中軍元帥是荀林父,中軍佐將是先軫的孫子先穀,此人是此役的災星。從秦國逃回來的那個“徐庶”士會擔任上軍將,郤克作為上軍佐(是郤缺的兒子)。擔任下軍將的是趙盾的兒子趙朔,欒枝的兒子欒書做下軍佐。

前執政官趙盾的異母弟兄趙括、趙嬰齊擔任中軍大夫,鞏朔、韓穿擔任上軍大夫,荀首、趙同擔任下軍大夫。韓厥依舊擔任任司馬(韓厥沒變,還是監軍,以前他監軍處死過亂跑的趙盾車夫,受到表揚)。

晉楚兩軍作戰序列:

晉軍一方有兵車六百輛,步卒約四萬人。

楚軍這時候正走在南下回國的路上,聽說晉軍渡河向南了,於是楚軍也把車轅調轉向北,北上到邲地(今河南滎陽地區),與晉軍遙相對峙。

隨即,楚莊王派使者來到晉營,用比較客氣的語氣說:“我們的大王年少時就死了父親,說話沒有文采,有啥就直說啥。我們這次來,是因為先君成王、穆王都來過鄭國這裏,所以他也來了,隻是想訓定鄭國,豈敢得罪晉國。二三子不必淹留於此。”

意思是我們楚軍沒有想和你們晉軍開戰的意思,請你們回去吧。我們也回去。

當對方說不想打的時候,我們如果說非要打,就會形成對方想和平,我們要生事,我曲敵直的形勢,使自己處在不道義的位置。於是,上軍將士會就回答楚國使者說:“從前周平王命我先君晉文侯和鄭國一起夾輔王室,現在鄭國人不幹這個了,寡君因此叫我們來問問鄭國怎麼回事,豈敢辱您前來。敢拜辱貴國君相問。”

意思是我們隻找鄭國,也不是對著你們來的。

中軍佐先穀這個災星又不滿意了,派中軍大夫趙括重新回答楚國使者。趙括上去就把楚國人嗬斥了一頓:“我們剛才這位發言人的發言完全不對。我們的晉主席說的是,要我們群帥把楚國人的腳印全趕出鄭國,不要回避楚國人。我們無所逃命。”

意思是,非要打。這就形成了楚國愛和平,而晉國要鬧事的晉曲楚直局麵,勢必令楚軍卒激怒,而晉國士兵理弱而不太賣命。

並且,晉國將佐內部的矛盾分歧也暴露在楚使者麵前。這就給了楚莊王利用它的可能。於是,楚莊王采取了與晉國人講和,從而形成楚直的局麵,同時私下刺激晉國的主戰派出戰,使晉國又落到背信棄義、好戰而“曲”的局麵。

(先穀的爺爺就是先軫。明年,先克由於對此邲戰的失敗直接負責,被晉景公滅族。老先家榮耀了四十年,到這裏就完了。)

於是,楚莊王又派使者再來晉軍,請求講和。晉元帥荀林父同意,於是楚、晉說好講和,並且約定了會盟日期。

然而,隨後過了兩天,楚莊王又派出一輛戰車,向晉軍營壘挑戰。以此刺激晉軍中的主戰派出戰,形成晉國非要打的晉曲楚直局麵。從而令楚軍士卒憤恨於晉軍並且鬥誌昂揚。(楚軍已經在對鄭作戰中打了三個多月,士卒疲勞,如果楚莊王這時候非又要和晉國人打,楚卒也許會抱怨。而且,鄭國降楚後,楚莊王禁止士兵進城搶劫,士兵一無所得,現在再打仗,肯定不賣力氣。)

於是,挑戰的這輛單車,就向晉營壘開去了。挑戰,就是舊小說所說的“討敵罵陣”,但實際在春秋的做法,並不是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