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半獸人”啊,一邊唱一邊還吹哨子(就跟現在裁判員吹的哨子差不多,是陶製的,最古老的樂器,後來進化成陶塤)。還有人彈著弓弦當琴,吹著骨笛(鷹腿做的,上麵鑿幾個孔,跟現在的笛子差不多,區別在於笛子裏邊還有一個可以推拉的活塞)。蚩尤的哥們彈著弓弦當琴,擊打著原始的石磬,敲著空心木頭,咚咚的,是鼓的爺爺。有人持著羽毛飄帶,展翅欲飛的樣子,跳起了鳥舞,屁股上還拴著牛尾巴。為了增加喧囂熱鬧氣氛,有人還拿石矛去紮肥豬,肥豬一嗓子一嗓子地號叫,聽上去非常過癮,是古代的男高音。
蚩尤站在人群中,聽大夥狂歡胡鬧。他長得雄偉猛悍,腦頂就是一個東夷人的小矮髻,髻上插著玉笄。額角多餘的頭發不像西北人那樣編成細小的辮子,而是斷發披散著,用一條皮質發帶(練額)箍住——發帶從前額纏過耳際,繞紮至腦後,這使他很像一個大俠。他額前的碎發截成弧線形,前垂齊眉,後披齊肩,左右隻蓋耳,長長的時候,就用石刀裁去。
蚩尤的耳擋是玉石的小片,有魚、鳥、龜、豬好幾個樣子。雙手腕、雙腳腕套著石環、串珠,右臂玉環多達八九枚,右手拿著玉杖,威風凜凜不可侵犯。他的手指上,指環鑲嵌著綠鬆石。左臂則是空著。蚩尤的脖下麵還掛著一串獾、狐、鹿、狸、虎的犬齒或門齒組成的鏈子,表示鏈子主人曾經戰勝過這些牙齒的主人。[注釋8]
這時候中國沒有形成國家,所以各地人的發型隨心適意,互有不同,但都有一發髻。往北去流行高髻,往南方則矮髻。有的人甚至挽兩個發髻,髻一前一後擺是北方人習慣,西北人則額前一左一右擺。
個別懶蛋也是有的,他就不挽髻,但也不至於披散頭發,而是像現代女孩那樣,弄出一個馬尾巴來,用玉環把馬尾巴根兒束起來,叫作束發。但馬尾巴根兒不在腦後,而是正頭頂,高挑著,像日本浪人那樣。馬尾巴根上再插一個玉針,針尖朝前,馬尾巴披散腦後,用骨梳略加約束,非常性感。有的女孩不挽髻也不做馬尾巴,而是編一個粗粗的大辮子,盤於頭頂,像阿Q那樣。
而阿Q的故鄉,南方吳越地區的人,這時候最懶不過,不弄發髻也不弄馬尾巴。純粹把頭發斷掉一截,直接披散著,如現代長發之妹妹。
七
中國文明分成東西兩脈。西部神農氏是華夏族,在陝西、山西的黃土原野上有仰韶文化。東部山東省有東夷族的大汶口文化,都是七千年前就開始了的。東夷屬於沿海文明,華夏屬於大陸文明。他們在各自本土上獲得大發展之後,就帶著自己地域風格的陶器和文明出發——華夏族從西來,東夷族從東來,向中原挺進。並且在五千年前,在中原地區發生正麵衝突。
所以你知道,中國文明,並不是從中原向四周擴散的,而是恰恰相反。
中原基本上就是河南省,蚩尤在這裏遇上了共工。共工作為西部神農氏的後裔,遷徙來到中原北部地區,具體說就是輝縣,河南省北部。陝西、山西之間大山穀裏的黃河橫流到輝縣這裏,就變得非常頹廢,失去了前進的目標,在眼前大平原上不知道下一站該去哪裏。它忽上忽下,靠上的時候,就向北拐,從北方的天津人海(當時就是那樣),靠下的時候,又跑去江蘇人海。河南輝縣就是上揚下拐的轉折點,像手腕的關節。
由於黃河從輝縣起變得放任自流,輝縣這裏就特別愛發大水,共工就住在這兒整水。他長著紅頭發,水蛇腰,他整水的辦法就是使勁堵,墮高山,取土石,填堵低窪之處(這一招後來被大禹的爹學去了,沒堵好,把自己給搞死了)。這時候還沒有國家意識,水利專家共工喜歡以鄰為壑,即把洪水都泄到鄰居門檻裏去,類似向海外傾倒垃圾,當時都是小部族,沒有大集體意識。[注釋9]
住共工隔壁的正是山東移民過來的東夷人。共工把水堵得亂七八糟,突然堵不住了,大水一決口,滔滔振振,衝天蕩漾,直奔東夷人的移民區撲來了。東夷人嚇得竄出家門,抱著老婆孩子上了樹。
東夷族領袖蚩尤得到報告,一看自己的老鄉們都退化到樹頂巢居狀態去了,大怒,恨壞了陝西來的這幫共工氏移民。兼以為了爭奪中原肥美的土壤水源和人口,兩家積累了大量宿怨。蚩尤決定教訓一下共工,準確地說,幹脆把共工勢力徹底驅逐。蚩尤整頓部族勇士,拿起石斧弓箭,與共工一方展開交戰。
共工發大水還行,打仗就缺乏勇敢了,被勇暴的蚩尤揍得頭破血流,腰眼中箭,敗退西走。蚩尤乘勝追擊,盡占“九隅”之地,把河南大部地區劃為東夷人的勢力,以及原有的東部。
共工不肯服氣,帶著男女老少撤到西邊老家的方向,想找人拉援兵。作為神農氏的後裔,共工有很多高知名度的親戚,其中最嫡係、最根正苗紅的就是“榆罔”先生,是神農氏嫡係真傳第七代玄孫,一說是第十七代玄孫,總之是神農氏部族的正宗掌門人。如今他也離開老家西部的黃土高原,來到中原發展了,在河南中西部。[注釋10]
榆罔這人不但是華夏族掌門人,還很有藝術細胞。他最愛幹的事就是端著竹筒、蚌殼、人頭殼,每個裏邊盛著不同顏色研磨好的礦物顏料,加水調稀,一個殼裏一色。端起來,拿著雞毛筆,蘸取之,然後就像現代畫家那樣在陶器上作起畫來。畫得絢爛多彩,最喜歡的是臨摹古代彩陶:一隻肥潤豐滿的鸛鳥,瞪著吃驚的眼睛,嘴叼著一尾大魚,站在石斧旁邊,麵對麵看著石斧,樣子非常生動幽默,是古代陶畫的珍品。旁邊還有畫家的題款,是五十多個準文字,誰也看不懂了,用小錐子畫上去的。榆罔就經常臨摹這些古代作品,畫好了,就叫人放進陶窯裏去燒。燒出來,一看又不好,就毀掉再畫。
這一天,他正在高高興興地構思藝術,怒氣衝衝的共工衝進來了:“大哥,大哥!我被人欺負了!挨打了。你看看這。”
榆罔慌忙放下雞毛筆,問:“久違啦,共工賢弟,誰欺負你啦?”
共工腦袋上都是紫包,眼珠血紅,恨得鼓鼓的。按照神話中的說法,他有一次與祝融打架,結果被祝融先生打敗了,氣得要死,共工他一怒之下撞斷了不周山。結果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日月星辰都往西邊滑,江河都往東邊流,對中國地質地貌產生重大影響。祝融的子孫建立了好幾個種姓的諸侯國,其中一支羋姓的向南遷徙去了江漢平原(湖北省),成為了楚人的祖先。祝融後來被尊為火神,共工則被尊為水神(倆人都是華夏族的,神農氏後裔,是起源於陝西黃土高原的)。
共工說:“有一幫來路不明的妖精,打得我腰眼中箭。”說完,把做手術取出來的箭頭給榆罔看,“可怕的是,他們的箭頭都是青銅做的,你看。咱們的都是石頭的。他比我們先進多了。他哪來得那麼多銅?我們的青銅可舍不得做成箭尖,亂射出去,那得浪費多少銅啊。”
“哦。可我這裏的人,連石箭頭都少。很多是獸骨箭頭的,還不如你呐!”榆罔說。
獸骨做的箭頭,殺傷力最小,形製一般像拇指,射上去創麵小。而石箭頭是扁體梭形,創麵大,放血多,箭頭尾巴還長出倒鉤,射上去,再拔下來,帶出好大一塊瘦肉。
榆罔身為華夏族神農裔的掌門人,不能不管老哥們親戚共工,不論敵人石箭頭、骨箭頭還是核箭頭,隻得上,於是扔下畫筆,硬著頭皮與山東來的蚩尤東夷部族,正麵交鋒。
山東人和陝西人打起來了。
二者其實都是外來戶,是跑到中原謀生活,爭地盤的。山東東夷和陝西華夏在中原的這場戰鬥,屬於移民和移民之間打,類似北京地區城鄉接合部,浙江村兒的民工跟新疆村兒的民工,為了某些什麼利益,發生大規模團體械鬥。
打起來的時候,蚩尤的屬下渾身都披著牯牛皮,揉製處理後的皮子比活牛的皮還結實,使得榆罔、共工的石箭頭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射上去難以致命。蚩尤甚至采煉銅礦,造了青銅的劍、矛、鎧、戟來武裝部屬,足以把揮舞石矛的陝西人打得吱哇亂叫,就像手使菜刀、西瓜刀的對付拿兩截棍子的。從武器裝備上,蚩尤有絕對優勢,兼以蚩尤剛猛彪悍,毆打起具有藝術家氣質的榆罔來,如麵的司機對付大學老師,勝券在握。畫家榆罔與共工接連戰敗,屢次失利,向西逃遁。蚩尤進一步把中原土地撿入囊中。中原地區遷徙而來的其他華夏族分支,都束手無策,看著從西北同來的老哥們榆罔、共工挨打,愛莫能助,甚至自身難保。
蚩尤屬下作戰時候,蒙著整張牛皮,像鬥篷一樣覆在身上。牛頭則做成帽子戴在人頭上,遠遠望去牛首人身。他們與榆罔、共工鬥,就以牛角抵人,煞是厲害。現在河北省還有牛角相抵的摔跤運動,號作“蚩尤戲”,學名角抵戲。蚩尤的遺民後來去了南方,成為三苗,很多苗人頭飾至今還做成牛角樣,電視上常看得見。
蚩尤在許多古代畫像石上的形象(包括南美洲出土的一些),都被畫成四目八肱八趾,從側麵反應了蚩尤的戰鬥裝束。也就是他有牛眼睛兩個,人眼睛兩個,牛皮上垂著的牛腿四個,加人腿四個(含倆胳膊),所以四目八肱八趾,手裏還捏著劍戟。不過,說蚩尤在五千年尚未到金石並用時代(金屬與石器並用)時就率先使用上了青銅的劍、矛、戟,恐怕不太可能。那時的青銅器出土物,隻是一般家什小器件罷了,水果刀什麼的,而且是零星發現。說蚩尤有青銅箭頭、青銅牛角套,還說得過去,劍、戟不太可能。
文字記載上,蚩尤及其戰士都是銅頭鐵額、耳鬢如劍戟,也就是他們有青銅頭盔,或者是在腦頂的牛角上,加青銅尖的錐套,用以刺人。
我們說,牛皮衣服叫甲,青銅頭盔叫胄,如此甲胄俱全,蚩尤成為我國曆史上最早的軍裝發明使用者,兵家始祖,後來號為戰神。一直延續到後代秦漢時期,都是這種牛皮甲胄的軍裝。
蚩尤還建有古代最早的軍旗,號為“蚩尤旗”,大約是一條條花裏胡哨的彩帶。後來古代星占學裏把一種“出”字形尾巴的彗星,稱為“蚩尤旗”,認為這種彗星一出現,就意味著天下必動幹戈。
蚩尤還有一個第一,就是為了管好山東來的移民,他做了五刑,擬定了中國最早的法律,對打砸搶分子使用割鼻子、砍臭腳、臉上刻東西的待遇。但這在後代儒家學者眼中卻成了蚩尤“暴”的罪證。其實有了刑罰代表著文明的進步,蚩尤作的五刑,是中國法律的雛形。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太可驕傲的,這時候的西方,兩河流域和埃及,早就有了完備的成文法,用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書寫,而我國還連文字都沒有。
八
西風晚涼,衰草瑟瑟。黃帝定居在河北省涿鹿縣南桑幹河南岸,跟他的族人一起喝酒。五千年前的中國已經開始釀酒了——但你千萬不必驕傲,兩河流域和埃及人早在兩千年前就喝到古代啤酒了。
黃帝的涿鹿在北京西邊近兩百公裏處,去張家口的路上,桑幹河畔的官廳水庫一帶。這裏地靠偏北,是後來的古代邊塞,荒障之地,所以黃帝帶有一定遊牧性質,他的苗裔到了春秋時代還有白狄、鮮虞什麼的。
神農氏(即炎帝)的嫡係後裔榆罔,陪著共工在中原挨打,地盤盡失,實在是沒辦法,就冒著引狼入室的危險,派人北上找黃帝來幫忙,因為黃帝畢竟也是他們同宗,神農氏的一支。[注釋11]
黃帝與蚩尤互相聞名,未曾謀麵,就像網友一樣。黃帝對蚩尤充滿了好奇,很想過去打一架,就帶著部族之人南下出發了。
我們談談黃帝的裝備。在黃帝這時候,下地幹活還都是石鏟、石鐮、石斧、石耜,打仗就用石斧,是黃帝的主戰武器。石斧巨大的重量保證了即使不夠鋒利,擊中對手後一樣能取其性命,但使用者需要有把子蠻力氣,文學作品上使斧出名的多是些大老粗,如李逵、程咬金之流。斧頭與斧柄的牢同性至關重要,從前的石斧是把木棍頂上楔個縫,把斧頭夾進去,外用繩子縛緊,打仗一興奮,斧頭沒準被掄掉了。黃帝時代做了改革,斧頭上鑽了孔,可以把繩子穿孔過去再束縛於柄上,就穩當多了。
骨矛或石矛不是主要兵器,這是考古上的認識。並且後來夏商周最先流行起來的青銅武器是戈(從石斧進化來的,劈啄武器)而不是矛,也說明了這一點。
黃帝也有遠射武器,出土文物中有陶彈丸,是彈弓子發射用的,打鳥可以,打人打不死。黃帝用的是古代手榴彈,就是把木棒、竹竿上端劈為裂縫,夾以石塊,甩臂投擲,可投五十餘米,不算遠。
想轟擊得更遠一點就用石球。人們揮舞繩子,把繩子末端皮套上的石球拋擲出去,瘋狂掃射,可以稱之為流星索。如今的南美洲人打架,還用這個呢。出土文物中常有這種球,像體育課上的小鉛球似的。石球雖好,一次卻攜帶不了幾枚,難以持續有效地轟擊,戰鬥激烈程度有限,打得不熱鬧,一會就沒子彈了。所以石球隻用於扼守要塞,或者用於野戰開展初期。而且掄繩子的方向性差,砸著砸不著敵人都沒準兒,所以開展初期它隻當一番火力鋪墊。
近身肉搏才是黃帝時代的主打方式,戰鬥能夠持續有效地進行下去,激烈程度及殘酷性可想而知,用石斧把人砍得翻出白花花的肉和紅殷殷的血。
還有一些武器我們沒有把握是否在黃帝行伍中使用,比如流星錘,就是石球上係有繩索,連石球帶繩索一塊拋出。左臂上繞許多繩,右手提一石球,飛擲打擊敵人以後,還能把石球收回來繼續用。最厲害的是三球流星錘,繩子一端是兩個大球,一端是一個小球,拿住小球,將其餘兩球在頭頂上甩圈,讓他們旋轉著飛向鎖定的目標。三球連趕,瞄得不準也能殺傷敵人——掃擊麵積大啊,而且繩索還能絆縛敵人。這種東西現在民間雜技中還在用。
現在談談蚩尤的裝備。在許多漢代畫像石上,蚩尤手裏還捏著劍戟長矛。劍、戟不可能是石製的,而肯定是青銅的。青銅劍戟足以把拎著石斧木棒的黃帝族人紮得渾身冒血。
但五千或四千年前的銅石並用時代並沒有發現青銅劍、戟,發現的隻有青銅或紅銅的水果刀、切肉小刀、小錐子、鏡子指環之類,都是小件。畫像石上的劍矛戈弩,這些青銅武器,應當是漢朝人推想著畫上去的。[注釋12]
但也不能排除蚩尤真的采煉銅礦,製造青銅兵器。因為青銅武器在一千年前的兩河流域已經大量使用了,甚至掌握錫焊技術,沒準蚩尤歪打正著也弄出了這些東西。
不管怎麼樣,我們有理由相信,蚩尤頭戴牛角是沒問題的(甚至是加了青銅套的牛角),身穿牛皮衣甲也是沒問題的——蚩尤成為我國最早的甲胄使用者。麵對黃帝的石製和木製武器,這些防護使他幾乎刀槍不入。他手上可能還握著青銅長矛或劍、戟,占盡進攻和防護的絕對優勢。
黃帝都是石頭的,裝備明顯劣勢,但是他發明了戰鼓。(然而不是世界第一,且隻是古書所雲。埃及地區出土了比黃帝更早一千年的獸皮鼓。)
按照古書所說,黃帝製造了鼓,他捕殺到了一隻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夔。這個動物的珍奇之處在於它隻有一個腳(即魯迅《三味書屋》中講的一個腳的牛,用紙蒙著去畫的)。魯迅當時小,不懂,以為那是牛,其實那是夔。夔長得像牛,蒼身而無角,隻有一個腳,出入水則必刮風下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黃帝剝了它的皮,蒙在一個細高的陶罐子口上(直腹平底,半米多高),做成陶鼓。[注釋13]
黃帝又抓了另外一個珍稀動物“雷獸”,拿雷獸的大腿骨,做了鼓捶,在夔鼓上一敲,聲聞五百裏。(後來夔絕種了,但形狀常被刻在青銅禮器上,叫夔紋。夔鼓從軍用轉為民用,成為後來的宮廷樂器,樂官名字也就叫夔,他們的生活,跟現在搖滾樂架子鼓手,差不多吧。)
雖然有鼓,但打起仗來還是各自為戰,看誰胳膊腿粗力氣大,互相揪打,不講究隊列陣勢和長短武器協作。敲鼓隻是為了助興。到了兩千五百年後的春秋戰國,戰鼓指揮下的作戰才變得成熟。戰國兵書《尉繚子》記載:擊鼓一鼓前進,再鼓攻擊;一步一鼓,慢進;十步一鼓,快進;鼓聲不絕,跑步前進。鼓調也不一樣,分宮、商、角、徵、羽。發出商音的是將軍的鼓,發出角音的是師、旅將官的鼓,百人長的鼓音調最低,聽誰指揮不要聽錯了。打仗像是搞一場開幕式表演,也需要提前操練的。當士兵得有音樂細胞。
馬也是從西方傳來的,這時候中國還沒有馴服的馬,牛則像豬一樣長膘待宰。牛馬都不幹活,也不打仗。黃帝時候即使有車,也是人力挽動的。沒有必要讓人拉著戰車上戰場,所以也更沒有戰車。
然而傳說黃帝做了一個更加複雜的指南車:小機器人站在車上,平伸一隻胳膊,不管車子怎麼拐彎,他一直指著南方。我們知道車輛轉彎時,外輪行程大於內輪行程,這個微小差異被一套差動齒輪記錄下來,經過一係列齒輪作用,擰動小機器人的胳膊,矯正由於車子轉向給它帶來的指向變化。於是它可以不管車怎麼轉,總指著最初啟動前的方位,被李約瑟博士激動地宣布為“人類曆史上第一個自控機器”。被張衡、祖衝之等人都嚐試著去造出那麼一個來,卻不知所終。很多中學生,在家長和老師的輔導下,也信誓旦旦地要發明出它呢。但我們知道,如果兩個車輪不是絕對的同等大小,在轉彎的時候就會發生誤差,齒輪把這些誤差一放大,多轉幾次彎再一積累,指南車就不知道都指到哪兒去了。所以,首先要把兩個車輪做成絕對等大、等圓,這對黃帝時代就是一個巨大挑戰,更別說金屬齒輪技術了。所以,五千年前黃帝時代是絕對沒有指南車的,中國居古世界第一的隻有蠶絲和麻繩。(蠶絲也隻是在黃帝時代才開始出現,黃帝老婆嫘祖家鄉山西夏縣發現半個蠶繭。黃帝時代在麻繩技術上做了創新,世界其他地方則傾向於使用別的材料做繩子。)
九
黃帝南下抵達中原,與榆罔族糾合一起,在一陣火力準備之後,向東夷族發起猛攻。作為遊牧色彩的部族,黃帝遠程武器優良,他那猛烈的石球轟擊、弓箭攢射,打得蚩尤一方頭破血流。接著黃帝放出虎、豹、熊、羆(馬熊),配合幾千名戰士,伴著夔鼓的轟鳴,向蚩尤衝擊。然而一到近距離,蚩尤東夷族含銅量很高的武器裝備開始發揮優勢。
蚩尤身先士卒,率領銅頭鐵額的弟兄八十一人,進如鋒矢,戰如雷霆。他們身披牛皮,貓腰前衝,以頭頂的牛角集結成十數人一組,在軍旗的指揮下,猛衝黃帝,煞是厲害,簡直是古代坦克,黃帝之卒不能相向,行伍大亂,開鍋一樣混亂,紛紛披靡。人熊、馬熊也沒見過這瘋牛犄角陣,也都驚了,拍著胸脯張開大口猛啃東夷人。虎背熊腰、血膽鷹揚的東夷戰士,在呼嘯衝殺之中,生死相搏,奮力逞強,狠剁黃帝族人頭,到處是流血,到處是哀號。黃帝落花流水,老虎也嗷嗷直叫。黃帝認識到自己發動的是一場山貓對老虎的進攻,正在惶急,盟友榆罔看看形式不好,早就怕死了蚩尤,都是驚弓之鳥,幹脆率先撤出戰鬥,帶頭潰退。黃帝被卷著也不再猶豫,拋棄了上千具掙紮呻吟的肢體不全者,以及沒了主的野獸,奔命而去,留下老虎們在戰場上飽餐死屍。[注釋14]
蚩尤乘勝追擊,攻勢雄勁,不斷給黃帝、榆罔以重創,黃帝在中原大跌麵子。冥思苦想之後,黃帝不敢硬碰硬地大決戰了,決定主動後退,誘敵深入,等蚩尤實力削弱後再尋找戰機。
根據這一構想,黃帝離開中原,主動向北撤退,蚩尤部族跟蹤追擊。當時的物力水平和運輸能力遠遠不足以支持遠程作戰,蚩尤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