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於黃帝活的年頭太長了,一百一十歲,[注釋1]結果他的一大群兒子全都先他而死了,於是,在黃帝死後,隻好讓他孫子輩的人繼承盟主地位。黃帝的孫子當中,高陽秉性最出眾(奶奶是嫘祖),深靜有謀,才通鬼神,是最理想的接班人。但共工家族經過這些年來又恢複了元氣,認為自己是神農氏的嫡係,比黃帝、高陽這一偏支來得正宗,理應當華夏盟主,於是強烈抵製高陽,兩家隻好再次激烈地打了一架。共工再次被打敗,氣得要死,一怒之下撞斷了不周山。於是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日月星辰江河塵埃都跟著漂移。[注釋2]
高陽帝戰勝了共工,在河南省北部的濮陽地區辦公,成為一批華夏部族的盟主,號為顓頊帝。[注釋3]
有了辦公地點,還需要把華夏的各個部族牢固地捏合起來,於是顓頊投入了巨大的熱情和精力,建設一套行之有效的禮樂祭祀和等級製度,來管理人們的靈魂,抬高自己作為盟主的神聖崇高地位。
大規模的宗教改革開始了,從前每個部族都可以祭祀神靈,每個家族都有巫師聯絡祖先,這怎麼能行。於是顓頊帝以“分族祭祀缺少誠意,神明失去威嚴,一切亂了套”為借口,收回了人們祭祀天地山川神靈的權力,這就是所謂“絕地天通”,類似煙草國家專賣。隻有顓頊帝及其兩位助理人員(重先生和黎先生),才有資格與天、神溝通,通過祭祀聆聽上天旨意,成為神的代言人,從而也就獲得了發號施令的特權。顓頊帝要走得比黃帝還遠,成為人們的精神領袖。[注釋4]
生活在三維空間的顓頊帝,如何與四維空間的天神交往呢?首先顓頊要選擇人群之中像他那樣具備異常稟賦的人。這些人的特征是生而靈異、懂曆史、懂詩歌、懂音樂、會跳舞,嗓門也大,善於主持節目,西方叫作祭司,中國叫作巫覡(女的叫巫,男的叫覡),現代叫作DJ。
巫覡通天地、通神人,光靠自己不行,需要借助一些動物。西方的巫婆喜歡與貓合作,騎著貓當馬在靈界奔走。中國則以九條蛇、八條蟒、小老虎和大狼等等動物為助手。把它們的精靈呼喚出來,助巫覡以一臂之力。召喚這些動物的方式就是把它們宰了,使其精靈自軀體中升華出來,而軀殼則變成供祭的祭品(也就是祭壇上的犧牲)。
有些特殊的動物是人們想象出來的,現實中捕殺不到,但實用效果很好,於是精於雕刻的巫覡把它們刻畫在玉器、陶器和後來的青銅禮器鼎上,使得這些祭祀的禮器也具備了通天作用。都是些奇形怪狀富於想象力的東西,龍啊夔啊饕餮啊[注釋5],不但樣子古怪,名字都不好念。巫覡們後來還在祭祀器皿上草創文字,是鬼神才能看懂的符號。
有些愚蠢的動物比如豬牛羊,不能幫上人們說話,但是它們極富營養,是天神愛吃的好東西。隻要把它們裝在鼎這類器皿裏燒了,就可以被天神吃到。
祭祀通神表演都在祭壇旁進行。祭壇外圓內方,直徑一般十多米,周圍有牆(圓),中間是大方土墩(方),象征天圓地方。古代的巫覡們在土墩頂上架柴放火,繚繚青煙直上雲天,待會兒巫覡就要順著這煙的天梯上去找天神麵洽。被殺掉的動物的靈魂也準備好了,整裝待發,它們的遺體則裝在祭器裏,是獻給天神吃的犧牲,必要的情況下也可以殺人,儀式結束後將與動物們一起埋在旁邊的祭坑裏,作為送給天神幹活的勤雜工。
法器是必不可少的,當時人們雕琢出了精美的玉器,玉璧、玉琮、玉鉞,都是神職人員的禮器,此外還有玉製的斧、刀、矛、鉞、匕首,是巫覡上路以後防身用的。
儀式開始,巫覡開始搖鈴,旁邊的人音樂齊奏,陶塤、骨哨、骨笛、響球紛繁轟鳴,這是在送巫覡上路。巫覡很快達到一種精神極度興奮仿佛吃了搖頭丸而近於迷幻的狀況。他開拔上天,一邊在想象中的登天路途上走,一邊還扭捏跳躍翻騰狂叫,揮動玉石法器,表現出抽羊角瘋的症狀。巫覡最終得以與天神相見,邀請天神來吃自己所準備好的“犧牲”,隨後向天神提出各自祈求,嘴裏胡亂念念有聲。在整個他與神交接的過程中為了增加自己的神秘感,他往往還佩戴麵具,樹皮或羊皮的。
這些巫覡們除了拜訪“天神”,也拜訪其他萬物的神祗,即草木山川風雨雷電的神靈,還要拜訪本部族祖先們,與之聯絡感情。有時候神祗和祖先又是一體的,比如祝融就是火神,馮夷就是河神,風伯雨師也是由世間知名人士死掉以後充任的。
通過祭祀表演、上天溝通以及用犧牲娛悅神的肚子,人與神的關係穩固加強了,人也放心了,神也滿意了,可以風調雨順了。並且我們看得出來,舞蹈、雕塑、繪畫、音樂等等這些藝術形式,都是伴隨著巫教文明而發展的。
巫覡的模樣現在還能看得到,在一些出土玉器上留著這些神職人員的照片:橫額、圓目、寬鼻、闊口,頭背後帶有羽冠狀紋飾,雙手叉腰,全身飾滿饕餮紋,一望可知是一位宗教大巫。其實顓頊帝就是華夏最大的巫師,以顓頊帝為首的巫覡在祭壇上主持節目、聯絡神人感情,乃至代神說話,從而獲得人們的崇拜和順從,獲得了統治力。
後來顓頊帝生了三個兒子,傳說都夭折了,一個當了瘧鬼,一個成了魍魎,還有一個當了小兒鬼——專門欺負小孩讓小孩得病的鬼。當時萬物都有靈,鬼神很多,各自主宰某一事物,顓頊帝的兒子們也就加入了這個鬼神的行列,成了人們屈服和討好的對象之一。
二
顓頊帝(高陽)借助宗教感召力把人心離散的部族結合成巨大的社會團體,並且樹立了他自身不可替代的神聖地位。
顓頊帝在位七十八年後,以九十八歲高齡駕崩了。可能由於他三個兒子都變成山精水怪了,隻好由出生之時就能自言其名的侄子高辛即位。
高辛早在十五歲時開始輔佐顓頊,三十歲接班,敬事鬼神、順從天意,執行著與叔叔相同的政教合一政策,處理事務公平而不偏頗。據說隻要有風雨吹拂、日月照耀的地方,人們都服從他的教訓,於是他被尊稱為帝嚳[注釋6]。
這位很酷的帝嚳也有不酷的事情,就是他的孩子們都來路不明。據說他有四位妻子,其中掌門太太薑螈聲稱孩子是這樣懷上的:某一天,她薑螈女士覺得很空虛,就到郊外去玩,看見一隻巨人腳印,也許是外星人留下的貴足跡,她想上去比比,看看誰的腳丫子更大,結果踩完了就壞了,肚子一下子就懷上孩子了。在這的故事表象背後。卻很可能潛藏著帝嚳的難言之隱——或者是生理機能有缺陷或者是第三者插足。
事實上,當時社會時常出現“殺嬰”現象,就是個別要麵子的家族,會殺長子,以免這個長子是母親在嫁過來以前就懷下的,因為少女在那個時代是非常開放,經常參加春天三月裏的野外party的。被殺死的長嬰常作為獻牲,在祭祀上使用,既取悅了上帝又解決了丈夫的苦惱。(《聖經》上也有殺長子取悅上帝的故事)。
既然這類事情在那個古風尚存的時代是很普遍的,身為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帝嚳也就不必有太多心理壓力。於是寬厚的帝嚳叫她把這個孩子扔掉算了。倒黴的孩子被媽媽含著眼淚拋棄在大道上。讓人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了,過路的牛馬都惶恐地躲避,不敢踩這個非同尋常的小孩;轉而把他丟到冰上去呢,又飛來一大群禽鳥,圍著他跳忠字舞,百鳥朝鳳似的。
這個很難扔出手的小孩,不得不被他媽媽又揀回去了。
這個孩子長大以後,得了個名字叫“後稷”。“稷”指得是一種穀子,標誌著名字主人對種地的喜愛。“稷”的甲骨文是一個人跪著撫摸禾苗。後稷從小就特別愛種,種麻、種豆什麼的。
麻是中國和印度和墨西哥等地獨有的東西,後來很晚才傳到歐洲。麻分公母,母的麻產籽,可以吃,煮麻籽的粥吃,公的麻剝皮,可以織衣服(中國人對麻可真夠狠的)。帝嚳這時候絲綢還不普遍,人們主要穿麻。麻這東西,材料便宜,麻的推廣,減輕了人對貴重的獸皮和蠶絲的依賴。而大豆,也是中國獨有的東西,到十九世紀才到歐洲,轟動了1873年的維也納萬國博覽會——外國人從來沒見過大豆和豆腐,就像中國人長期不知道玉米一樣。
後稷喜歡種地,稷就是一種小米,是小米中的高級小米,後來祭祀中的指定用糧,據說是五穀之長。後來,後稷因為愛種地,成為了農神,受到之後曆代帝王百姓的祭祀。我們說的“社稷”兩個字,有一半就源出於他後稷。而社則是土地神——誇父的爺爺後土,前邊已述。
雖然種地英雄後稷做的是千秋萬代的大事,又是掌門太太的兒子,但他爸爸帝嚳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並沒有傳位給他。
帝嚳對掌門太太的怒氣還沒有消,他的二太太又跑來給他講述故事了,二太太告訴丈夫的故事是這樣的:二太太和兩個女伴去池塘洗澡,看見燕子從空中扔下了一隻鳥蛋。二太太肚子剛好正餓著,就一口吞了,於是懷孕生了孩——鳥蛋也好,大人腳印也好,不外乎反映了一些人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社會現實。第一次聽到這類冠冕堂皇的借口還半信半疑,帝嚳第二次聽到就已經出離憤怒,最終放棄了憤怒和追究的興趣,他咆哮了一會兒,就忍著氣,置之不理了。於是,二太太地孩子沒有被扔掉,後來被人稱為“子契”——我們管他叫鳥蛋之子子契。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在帝嚳九十四歲高齡的時候,他的第三位太太又來給他講故事了,準確地說,這次連一個故事和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沒有了,就是直接抱著一個小孩來的。帝嚳昏花的老眼,看著年輕的、麵帶尷尬的妻子,以及搖籃中哭叫的嬰兒,老邁的帝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吧。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兒子被他命名為“放勳”,快讓媽媽抱走吧。
後來就再也沒有新小孩的故事了。
帝嚳又堅持了十一年,在一百零五歲的時候辭世了,盟主的權杖交給了自己四太太的兒子“摯”——這是唯一一個沒有故事的兒子,最像正常生育的,像他的兒子,而且在四個孩子中間歲數最年長。帝嚳彌留之際,把黃帝族第四代領導人接力棒給了摯。但事實證明,摯是一個錯誤的人選:摯為人過於軟弱,缺乏神聖君主所必要的氣魄,結果使得四方擾亂,政事微弱。人們都想另擇新君,但一時又沒有合適的對象。
摯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常理來講,他應該給三個弟弟都提供或近或遠的封地,獨立門戶去外地當“CEO”。但是他也許出於某種擔憂,沒有給種地英雄後稷、鳥蛋之子子契任何封地,讓他們當平頭百姓,愛怎麼種地怎麼種地,愛怎麼吃鳥蛋怎麼吃鳥蛋(當時老百姓帶著現在尼姑戴的那樣的無簷方帽子,是地道的平頭老百姓)。
摯隻是給了十一歲的小弟弟放勳一塊沒有名字的地方,在河南濮陽往北三百公裏處,也許覺得他沒有威脅力。放勳來到這個封地後,給這個地方創造了名字,叫“唐”。“唐”字的甲骨文寫法(),就是一個陶罐子上邊放著一個蓋子,防止因沸騰而把湯翻滾出去。所以“唐”的本意基本就是熱湯(這是王國維的意見)。現在中國人被稱為唐人,在紐約也好倫敦也好,都有唐人街,唐人一詞最遠可以追溯到放勳創造的這個地名——“唐”(在今河北省中部的唐縣)。這說明了放勳具有燒製陶器的特長愛好,或者具有熬湯喝湯的稟賦資質。不管怎麼樣,唐人就是善於熬湯的人,這即使在紐約倫敦,理解起來也沒有錯。
小弟弟放勳並沒有為了燒陶或喝湯而玩物喪誌,相反,他在唐地迅速顯示出超人的政治才華,到了二十歲時已經仁義如天、智慧如神,四方各地的人們眺望著唐地的他,就像溫馨煦暖的太陽,期待他就像滋潤萬物的雨雲。中原南北事無大小,已經幾乎全部被放勳掌管了。摯不能治理好國家,漸漸也就對權力喪失了興趣,看到這樣作下去沒有意思,便率領自己的一套政府班子去“唐”地見弟弟,請求把自己的位子交出來。放勳沒有推辭,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哥倆搞了一個隆重的權力交接儀式,管它叫作“禪讓”。放勳即盟主位,後世稱之為帝堯,是繼黃帝、顓頊帝、帝嚳以後的第四位大帝,時間大約是在距今四千兩百年前。(“帝”字,意義非常神聖,基本上相當於God,具有人神合一的特征。隻有黃帝、顓頊帝、帝嚳、堯帝目前享此殊榮。)
堯帝不想待在哥哥的河南濮陽,他覺得收購一家企業不如另辦一個公司好,於是帶著自己的一套班子,往東南跑了一百公裏到了一個地方,他把這裏叫作“陶”,源於堯帝愛好燒陶,也就是如今的山東定陶。其實“堯”這個字()在甲骨文上就是兩個陶罐子放在台子上預備去燒的樣子。所以我們以後想到堯帝,就是燒陶高手就對了。
三
二十歲就登上盟主位子的堯外表英俊,待人寬厚,眉分八彩,額尖下巴闊,身長十尺,溫文爾雅,貴而不驕,深受公眾擁戴。他戴著黃色的帽子,穿著黑色的絲衣,坐紅色的車子,駕白色的大馬,在定陶街上一溜達,成為人們豔羨的對象。他的這輛“馬車法拉利”更是世間罕有其匹——因為馬這個東西在當時還是稀罕玩意兒,中國似乎沒有家馬,馬是西方進口的物種。當時能有牛車就屬大款了。[注釋7]
堯帝深知標榜天命對於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和前幾屆“帝”一樣,特別熱衷於天文學研究,於是,據說堯帝派羲先生、和先生分別去了最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最南邊的叫“南交”的地方建立天文台。把木竿豎立在正午陽光之下,影子最短的那天就是夏至,最長的那天就是冬至。倆人把觀測數據互相比較,找到了二十四節氣中最關鍵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個日子,從而明確了一年四季的概念,可以指導農業生產。堯帝手裏攥著這四個日子的數據,就等於龍王老爺有了降雨的神符,人們播種前都必須向他請教日期才避免亂播,誰還敢輕視“政府”的存在。而那個測影的木竿,就成為了“表”——現在天安門前的華表就是這麼來的,是政府威嚴的象征。如果這個天文儀器(表)戴在手上,就是手表——watch。
由於堯帝的努力,華夏族在中原的生活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大好局麵,堯帝甚為得意。在一個星期日堯帝乘坐“法拉利”,下鄉看風景。老百姓們仍是住在半地穴的房子裏,也有一些夯土成牆、茅草塗泥的大屋。大家都冬穿鹿裘,夏著葛衣,幾個野老還在村口圍著,打古代的保齡球:幾根前寬後銳的木棒,類似手電筒,把木棒坐在地上,從三十步以外,拿另一個棒子投擲它們,根據擊倒多少計分。老頭子們玩得興高采烈、滿頭大汗。來回跑著,紛紛揀棒子。這個遊戲叫“擊壤”。
堯帝下車駐足觀看人們擊壤,他身旁的人讚歎道:“偉大啊!堯帝之德流被四方——老同誌們都如此欣欣向榮,活得有滋有味啊!”
野老們停下棒子說:“我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力於我何加焉?堯是誰?我不知道堯是誰,他給過我什麼好處?”說完,撅著胡子繼續打球,很酷的樣子,一棒子打出去,把沒擊倒的木棒一記補中。
堯帝大窘,人都不知道你是誰!你還樂呐?堯帝的臉一下子紅到脖根,趕緊上車逃跑。其實他大可不必羞愧,使天下之民嘻嘻而樂卻不知道帝力的存在,正是治理的最高境界啊。垂衣拱手而天下治嘛。沒有瞎折騰,沒有太多政策失誤,人們才就也感覺不到他。如果政策老是失誤,老是一場又一場地搞運動,人們能不知道他嗎?[注釋8]
堯帝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中原地區踏實了。可是天公並不作美,不久之後中原卻發起了大水。這場水白浪滔天,泛濫於天下,重災區都淹到了山頂,五穀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交於中國。於是,鯀接受了堯的任命,采用從前共工治水的圍追堵截老辦法,從高的地方取土,墊在低的地方,也即是用土堵水。
鯀也是華夏貴胄,鯀先生說:“當初共工失敗我知道,他的失敗在於堵得太低。”於是他把堤築得高高的,以至於成為聳立著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會轟隆一下子衝潰堤岸,推屋倒倉,泛濫橫流。於是黃河中遊的中原地區,今天這裏爆炸,明天那裏爆炸,鯀雖然辛辛苦苦地奔波,但是堵了東邊西邊潰,圍了南邊北邊濫,始終沒有把洪水治服。[注釋9]
中國發大水的時候,外國是什麼樣呢?這時候,正是距今四千一百多年前的蒼茫古代。在地球的另一側上,埃及法老胡夫的大金字塔,已經在地球上聳立了五百年了。
在北非埃及地區,在距今四千七百年前(約公元前2686年),為期一千多年的小城邦之間的激烈衝突與兼並終於結束了,尼羅河畔諸多城邦得到武力統一,誕生了以法老為首腦的世界上第一個正式的中央集權的國家——埃及古王國。組建起了由法老王領導的有法律、文字、官吏、經濟、行政體係的龐大的統一中央集權王朝。統一後的埃及,水利、建築、采礦、冶金、金屬加工、造船、製陶、釀酒、紡織、藝術手工業等等都已相當發達,法老們的豐功偉績被記錄在石碑、莎草紙和金字塔上。接著,約四千六百年前,胡夫先生那閃爍在陽光下的一百四十六米高“大金字塔”,向世人驕傲宣布埃及在青銅、建築、繪畫、天文、幾何等方麵取得的世界最高成就(比堯舜時代早五六百年)。這個地球上最高的建築物——大金字塔,直到四千多年後法國的艾菲爾鐵塔出現,才被超過。
三百年後,到了四千三百年前——中國文獻中的堯舜時代之前一點兒,兩河流域也結束了以往一千多年的城邦狀態,通過一次又一次有史可稽的城邦兼並,最終形成了世界上第二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王國——阿卡德王國。這個王國有著組織嚴密的祭司階層和萬人以上規模的國家常備軍,戰爭的豐功偉績記錄在出土的石碑上。他們還開鑿運河,施行一係列的稅製改革,白銀普遍稱為商品價值公認的尺度,與遙遠的印度發生貿易……四千三百年前的兩河流域已是青銅時代的喧囂一片。
而此時的中國這裏依舊沉寂在石器時代的寧靜當中。到了四千一百多年前,中國才剛剛進入了傳說中的堯舜時代,除了文獻記載,沒有什麼國家標誌的實物出土。這時的中國沒有青銅、沒有文字、沒有城市、沒有城邦、也沒有政權和國家機器。事實上,我們此時處於龍山文化的後期,也就是處於城邦狀態的初期,甚至城邦(帶有城牆的地方)都沒有幾個,或者尚沒有。其實,關於堯帝的一切記述都隻是後代典籍上前後矛盾的寥寥數語而已。有關堯帝的曆法、朝廷、城圍、政令、車馬等等史書上的說法都找不到考古上的支持。
回顧整個距今七千至四千年這一時段,蘇美爾人在兩河流域先後創造了很多世界第一,他們率先使用青銅工具,打造青銅劍等武器,率先建立城邦,率先開鑿運河(在六千年前),率先使用驢子拉的輪車,率先劃動蘆葦、木頭製作的船隻,率先掌握磚拱技術,率先使用銅釘子,率先創造了文字,率先寫出第一本成文法(《烏爾納姆法典》,四千一百年前),使用十進位製與六十進位製,並率先使用十二個月的陰曆,把欠缺的天數用閏月補足。他們掌握四則運算,立方根、平方根公式,還釀造古代啤酒(五千年前的蘇美爾人的出土墓碑上寫著“啤酒真好喝啊!”),使用世界上最早的肥皂,有世界最早的犁。蘇美爾人還培養了全世界最早的小麥和大麥,把麥子磨成粉,烤成古代麵包。蘇美爾人還把麵包碎末浸在水裏,創造了液體麵包——啤酒。吃麵,使西方世界走上了烘烤的路子,為了吃烤製品(譬如對肉也是烤),蘇美爾人發明了世界最早的餐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