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燕尾服》的時候,我吊在空中,風特別大,攝影師要換鏡頭,朝下麵喊:“我要75的鏡頭!”我就看下麵攝影組的人,手裏拿著鏡頭走過來,走到半路上還跟別人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天,才又繼續接著走。這要是在香港,早就被我罵死了,我們幾百個人等你一個人,我還吊在半空中!但在這裏,這是人家的工作方式,你就要尊重。
《神話》
我們去印度拍《神話》,看到了那裏的人有多窮。劇組的車開在路上,我透過窗戶往外看,站在馬路邊的人衣衫襤褸,抱著孩子的女人眼裏也沒什麼光彩,路邊人們的房間特別簡陋,真的就是家徒四壁,沒有凳子,沒有桌子,沒有裝飾,什麼都沒有,幾乎就是空的,地上就鋪個席子。反正那裏天氣熱,也不用蓋被子。原來人家的生活就是這樣。不需要太多東西。原來覺得人家窮,現在看來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任何一種生活方式都應該被尊重。
一大早我們4點鍾起床準備開工,坐上車子我又習慣性地往外看,遠遠就覺得馬路邊上有很多白色的東西,乍一看也沒看清楚是什麼東西。走近了才知道,那些白色的東西全都是男人的屁股……原來他們都蹲在路邊大便……
《十二生肖》
《十二生肖》為了拍火山,我去了瓦努阿圖。這個國家如果不是通過我的電影,可能很多人都不會知道。那裏的生活條件特別差,去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到了那裏之後,幾乎每過5分鍾或者10分鍾,就會聽到火山爆發的聲音,或者小地震的聲音。很響,轟隆隆的。整個馬路上都是火山灰。我問當地人,什麼時候有過火山爆發?他們說10年前有過一次大爆發。
我們住的酒店是個澳大利亞人開的,有酒店也有餐廳,但整個住宿就隻能容納28個人,那你就可以想象那個規模了。進到我的房間,看到竟然有一台風扇,心想還不錯啊,接著就放下行李,去餐廳跟大家集合。到了餐廳,我看到大家居然都在那裏,各自交頭接耳聊著拍攝的事情。我心想,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幾十個人,沒有一個在看手機,居然都在聊天討論工作。我心裏就很高興。坐下來,我拿出手機準備報平安,就聽到幾十個人一起跟我說:“沒信號……”我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
過去一到酒店大家一下子就衝回房間,抱著電腦的,抱著手機的,都有一陣子要忙,現在原來是都沒的玩才跑來餐廳。我一看這樣就更高興,平時大家的交流已經越來越少,這是所有現代人的問題,現在剛好什麼信號都沒有,大家就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了。
晚上吃過飯,走出酒店看看,周圍什麼都沒有,全都是黑的。一抬頭就能看到整個銀河係。我拿了個電筒回到自己房間,走廊上也都是黑的,沒有燈。當時我手裏拿著一根筆,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舉著電筒找了半天沒找到,忽然後麵有個人碰我,說,嘿,你的筆。我轉頭看,開始都沒看見人,瓦努阿圖全都是黑人。過了一下才看出那是個酒店的服務員,跟著我就更驚了,走廊那麼黑,他怎麼看得見我掉的筆啊?後來才知道,他們所有人的眼睛都比我們好很多倍。在那樣的環境裏麵生活久了,他們每個人都練就了在黑暗裏看東西的本事。
整個劇組在那裏拍了10天,我從沒見到一個人戴近視眼鏡。
也許你會覺得他們窮,但其實他們很開心。他們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腳,也不穿鞋子,每天我開車就沿途看到所有人都是走路。那裏的路沒怎麼開發,都很不好走,從酒店到片場,我們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就算是越野車也開得很慢,沒有比人家走路快多少。等到下午的時候,片場的人會越來越多,都是走路過來看我們拍戲的。瓦努阿圖是海島氣候,天氣很沒準,經常現在還是大太陽,一會兒就下傾盆大雨。我們是在一整片大的空地拍,如果現場下起雨來,他們也不避雨,就淋著雨看。
他們會看雲,知道何時下雨,何時會出太陽,那是他們天然的智慧。
那裏每個人的腳趾都特別大,腳底板特別寬,基本上都不穿鞋。不管大人還是小孩,每人都會隨身帶一把刀,不是用來打架的,平時走路的時候用來砍樹枝開路,有時候還可以拿來換東西,大的刀可以換吃的,換衣服。有時候我坐在車上往外看,看到他們走累了停下來,隨便就在路邊堆成小山一樣的椰子裏挑一個,用刀哢的一聲砍開就喝,喝完又吃椰肉,吃完了就繼續走。
整個島15000人,大家都互相認識。看著他們,我心裏很羨慕,這才是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