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她辦事還真利索,隔幾天就給我想到了方法,方法就是……一本小畫卷。
她丟給我時神秘兮兮,叫我好好照著上頭的學學:“先去尋壇酒來,創造一下氛圍。”
我一看,都是些圖畫,倒簡單好學,隻是,越看越覺得眼熟。其中一幅,女人被男子壓在身下,媚眼如絲,這不是那日我在轎子外看到的差不多嘛?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那九尾狐狸定是被廢了術法,想和司霈雙修。我思來想去,覺得對手不容小覷,要先下手為強,於是我照著畫卷所畫,到處尋酒。
幸好這戰神殿最不缺酒,我在酒窖裏隨手撿了一壇,那酒放在最角落,想必極珍貴。
四下找不到司霈,我隻得坐在院子苦等。戰神殿的永夜沒有止盡,我實在無趣,酒壇子散發的醇香傳過來,我忍不住打開來聞聞。不曉得是什麼酒,這一聞,我就有些暈乎乎,一個不留神就跌進去。直到眼前出現那雙赤腳,我已經變作一團火燒雲,渾身滾燙。
司霈將我從酒壇子裏拎出來,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你你,你怎麼有兩個頭?”
“膽子可真大,居然偷了神仙醉。”他眼皮一掀。
這酒叫神仙醉,極烈,當時我不曉得,暈暈沉沉,索性扭了扭身子,卷住他的腿,慢慢往上爬。他隻看著我,神情淡淡,像是要看看我究竟想做什麼。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貼著他的胸膛,拚命卷開他的袍子,然後鑽進去……蹭起來。唔,畫卷上就是這樣畫的,一路往上,直到爬上他的臉,他才微微蹙眉,伸出手,我一驚,驀地貼上他的唇。
隱約覺得他僵住,灼灼呼吸吐在我身上:“小東西,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不曉得他說什麼,隻覺得他的唇軟軟的,心底忽然有種莫名的悸動。
“北蓮山,紫仙洞附近,你可曾去過?”他又問。
去過,那裏有一株紫仙草。我隨口應,見他沒有不悅,蹭得更歡快。
他的手撫過我,輕輕的,下一刻,卻聽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將我華麗麗地劈了,順道一陣暴雨將我淋了個透。
又來這招!我酒醒了一半,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司霈收回指尖,低頭睨我,像是低喃:“真想與本座雲雨?”
廢話!我想開口,卻忽地怔住。還是那張臉,分不出喜怒,看我的目光卻有些不同,戲謔,又糅合著說不清的溫柔,我一時竟沉溺在那一潭黑沉中,莫名的迷惘。
“要想與本座雲雨,你總得先有個身子。今日起,你就跟著本座。”丟下莫名其妙一句話,他轉身就走。
我望著白月光下一地的梨花,忽然想到曜日星君。
司霈允了我跟著他,是不是代表,我離完成曜日星君的囑托又近了一步?
5、男人和男人叫斷袖。
沒錯,我之前想盡方法巴結司霈,要雙修飛天是假,為了曜日星君是真。
我喜歡曜日星君,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其實我不太知道喜歡是個什麼滋味,隻記得幾萬年前,我還是一朵飄忽不定的雲,每當曜日星君當值,便躲在雲群中睡覺。陽光暖洋洋灑在身上,總叫我覺得,那背後的人亦是這般溫柔多情。
後來我見到他,果然如此。
我從來心思簡單,喜歡一個人,自然要幫他排憂解難,所以當曜日星君提出要我以雙修為名接近司霈,報告他的每日作息時,我想也不想便答應了。正如小青鯉所說,四海內太多仰慕司霈,想巴結他,與他雙修的人,何況我隻是一朵名不見經傳的雲,最不易叫人起疑。
後來曜日星君給我一樣法器,說可以隨時聯係他,就是那麵小銀鏡子。
叫我看不懂的是司霈,自從那天之後,他對我總有些不同,具體哪裏不同,我又說不上來。
譬如這些天他總會有意無意傳授我一些心法口訣,助我修煉。
譬如之前凡間但凡幹旱,總會祈雨,上貢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間玩意,他從前隻丟在一邊,如今竟拿來給我,說是讓我解個悶。
又譬如,他分明有諸多侍女,卻偏要我伺候,久而久之,我倒練成了一套卷茶壺倒茶,卷被褥鋪床的本事,若做得不好,他便會用指尖彈我:“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日後如何飛升,與本座雲雨?”
那語氣說不出的慵懶曖昧。我有些不懂,難道他是真心想與我雙修?
日子就這麼飛快地過,從前我總覺得這戰神殿森寒冰冷,不見陽光,主子又陰晴不定,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竟漸漸地習慣了,習慣每天等著司霈由西華大殿回來,為他倒茶,鋪床,聽他叫我軟趴趴。除了月圓之夜,據說那日,他要閉關修煉。
所以當那隻九尾狐狸來時,我還真是猝不及防。
司霈叫我奉茶時,以妖媚名動四海的九尾狐狸,正繞在他身上。見了我,她似是嚇了一跳,聲音嗲得發麻:“大人怎地將這個東西帶回來了?”
“好玩。”司霈淡淡道。
我不是玩物好嗎!更讓我忍無可忍的是玉華公主居然用手指戳我,笑得歡快又輕蔑,司霈隻是瞧著,不動聲色。
不知怎麼,那眼神落在我眼底,我有些堵得慌,乘九尾狐激動得站起來時,挪到她腳下生生絆了她一跤。她狼狽不堪,我已飄然遠去。
後來我將這事兒告訴小青鯉,她笑我吃醋:“笨蛋,你是喜歡上戰神大人了。”
我無比驚恐,我怎會喜歡那陰人?我喜歡的是曜日星君啊!卻聽小青鯉自顧自道:“可這事兒懸,上萬年來大人都不曾對哪位仙子動心,倒是聽說早先常與曜日星君下棋聊天,幾天幾夜呢。”
我差點跌到池塘裏:“戰神大人跟曜日星君?”
“男人跟男人,叫斷袖。”
我心神不定了好幾日,腦海裏都是小青鯉的話。這樣一想,我頓時覺得曜日星君叫我留意司霈,情有可原了。我雖不太明白世間之情,但也聽過,但凡一人愛上另一個人,總是想多了解他的。
奇怪,一時間我除了震驚,倒沒多少難過,隻想弄清楚。於是,我摸黑去找司霈。
6、走火入魔。
找遍了整個戰神殿都找不到司霈,我逮到一個人問,那人說,戰神大人在淩雲洞。
我急於想弄清楚事情,以至於撞上了淩雲洞的結界,才想起那天是月圓之夜,司霈囑咐過我,每逢月圓之夜會閉關修煉,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我撞得生疼,聽到裏頭一人低沉的聲音:“誰?”
“我。”我有些心虛。
片刻,結界散去,我看到盤腿坐在洞中的司霈。明明是他,那一身黑袍,一頭長發,可又不像是他,沒了往日慵懶閑適的模樣,臉色蒼白,仿佛十分疲倦。
“有事?”他眼皮都未抬。
我遲疑一下:“今天天氣真好。”
他淡淡嗯了聲:“是很好。”
“又是雷又是雨的,好舒服。”
“嗯,是很舒服。”
“這樣看起來,大人比女子更美了。”
“所以——”他眉一跳。
“所以,大人不會是斷袖吧?”
他似乎吃驚不小,身體一震,半響冷冷道:“出去。”
這些天他從未對我如此疾言厲色,不知怎麼,我心頭一酸,脫口就道:“嗬嗬嗬,大人怎麼會是斷袖,大人跟九尾狐狸還打架呢。”
這一回,他終於睜開眼,淡淡道:“吃醋了?”
嗯?跟小青鯉說的一樣。我還未來得及弄清心底亂七八糟的情緒,便聽他又說了那兩個字:“出去!”
他抬手要趕我,可下一刻,卻彎下腰,驀地吐出一灘東西。
我早已習慣黑暗視物,待看清那是一灘血,整個懵了,急速飄過去:“大人你病了?”
上神也會生病?可話到一半卻頓住,因為我發現他已在我跟前,將我一把揪起來,平日琥珀色的眸子竟變得血紅血紅,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一直覺得他美得妖孽,這會兒卻真的如妖魔一般,隻有妖族,才會有那樣顏色的眼睛。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他手心傳來的黑色戾氣似要將我揉碎,我覺得自己快死了,灰飛煙滅什麼的,原來也會應驗在我一朵活了上萬年的雲身上。
可就在下一刻,我被狠狠丟了出去,回身時,洞口已被結界封住。
我進不去,心急如焚,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怕誰出事,怕誰受苦,想知道他好不好。最後我想到曜日星君,匆忙變出那麵銀色的鏡子,念了心訣,鑽了進去。
從鏡子裏出來時,曜日星君已等在林子裏,一襲淺金色的長袍,溫潤如玉:“可是司霈有事?”
“他在淩雲洞,好像……走火入魔了!”
在得知曜日星君與司霈之前交好,我一心將曜日星君要我做的那些事,歸結為他因為愛意,想多了解司霈,此刻又心急,顧不得許多隻想讓曜日星君救救司霈。
果然,他將一顆藥丸交給我:“應是當初與妖族之戰時,中了妖族的魅惑術,等他出關,將這顆藥給他服下,過些日子便會沒事。”
我接過藥丸,他頓了頓:“隻是,切莫叫他知道。”
“為何?”我總覺得他有難言之隱,問道,“星君是不是……喜歡大人?”
我明顯覺得曜日星君一個踉蹌,既不否認亦不承認:“他素來心高氣傲,不願叫人知道自己受傷之事,以為能自行化解。我怕他到時知道藥丸之事,會傷了自尊。”
果然是郎有情妾……額,郎有意,隻是別扭罷了。我顧不得細想,卷著藥丸回了戰神殿。
7、真相。
戰神殿沒有白天黑夜之分,我在洞外亦不知等了多久,終於等到司霈出關。
結界散去那刻,他由洞內出來,黑袍上的血跡已凝固,臉色雖蒼白,但神情已平靜,隻是看到我微微一愣:“你一直等在這裏?”
我嗯了聲:“大人病好了?”
他輕蔑一笑:“這等小伎倆,豈能奈何本座,除非用消魂散。”
我不曉得那消魂散為何物,但事實證明,曜日星君果然對司霈極為了解,這廝真是死要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