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雲朵在賣蠢
鳳凰劫
作者:卷耳白
簡介:身為一朵渣了幾萬年的雲,有了上進心是好事。可誰能告訴她,為何那個陰人不是變著法子捉弄她,就是說些她聽不懂的話?額,上神,我不是你的玩物好嗎!吾隻想與你共赴巫山雲雨!
上神,吾要與你雲雨
1、又是你啊,軟趴趴。
我第一次聽到執念這詞,是從一個老神仙嘴裏。
老神仙說,越是難攀的峭壁越是要爬上去,此乃執念。
這話我起先不太懂,後來想想,大概就是我對戰神大人那樣。
烈陽高照,戰神司霈大人剛從西華大帝殿上回來,黑色轎子、黑色流蘇帷幔,將他遮蓋得嚴嚴實實,所到之處跟烏雲蔽日似的,任誰瞅著都壓抑得緊。
我忍不住打顫,出個場而已,何必這麼喪盡天良!
其實這倒不怪他。這廝懼熱,討厭一切光明的東西,身為掌管雷電雨的上神,怎麼折騰都陽光不到哪裏去,整一個……陰人!
要巴結這麼個陰人,我很是惆悵,身子一哆嗦,飄過去,還想著是不是要在落轎的那刻,千嬌百媚地落在他頭頂,替他遮蔽漫天烈日,好叫他看我一眼。
可我每次機會都尋得不太好。
我第一次偷窺司霈,他正坐在院子裏喝冰鎮梅子湯,我將自己掛在一棵樹上,不小心抖落了幾片樹葉叫他發現,一盞湯盡數潑在我身上。那湯冰得沁骨,酸得我渾身激靈,再抬頭他早已不見。
我第二次“偶遇”司霈,是在南磯山。南磯山多魔獸鬼怪,他奉命剿滅妖族,一場仗打得風雲變色,黑袍被鮮血染成諸色。我熱心想用身軀替他抹幹淨,不妨他站起來,一個趔趄,生生將我踩在腳下,待我狂奔到池水邊一瞧,白花花的身上赫然多了幾個不忍直視的腳丫子印。
……
而此刻,我飄,我飄,我飄飄飄,正準備擺個姿勢等待司霈落轎,卻聽到裏頭傳來一種古怪的聲音,一陣風掀開簾子,隻見某位上神死死抵著一紅衣女子,那女子衣衫半退,扭得跟條蛇似的。
我以為他們在打架,好心想去勸架,不妨那女子驀然扭頭,看到我,一愣,一驚,跟陣風似的竄出窗子,碩大的紅毛尾巴咻地不見。
額,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我移了個身,被一隻手輕而易舉扣住,拎到跟前,戰神大人打量我,有種事做到一半被打斷的陰鬱:“又是你,軟趴趴。”
嗬嗬嗬,你才軟趴趴,你們全家都軟趴趴。可我明明沒開口,就被一陣暴雨淋了個透。
隻見戰神大人雙手將我拉開,再拉開,隨後,我便跟一塊破布頭那般……被扭曲,擰幹,緊接著他隨手一扯,將我披在身上,如同披著一張白色鬥篷般瀟灑而去。
抖落一身水,我痛得肝膽俱裂,哦,我其實沒那玩意兒,這四個字還是聽天池的小青鯉講的。
2、本座忘了,你不會說話。
小青鯉常說,我算得上是個渣,人稱渣一朵。
忘了說,我是一朵雲。
四海八荒這地兒,到處雲霧繚繞,我就是那朵丟雲群裏也找不到的雲。
可就算渣得如我,也總有大徹大悟的一天。我忽然想要痛改前非,飛天成仙,是在曜日星君一番勸導之後。
說起曜日星君,幾乎無人不曉,他掌管光明,性子溫柔和煦。他對我說,小雲朵,難得你有了意識,何不好好修煉?
我本來是朵普通的雲,幾萬年閑雲野鶴,無意中看到北蓮山紫仙洞外一株紫仙草煞是可愛,忍不住俯身嗅了嗅,結果沾染了靈氣,成了一朵有了意識的雲。據說我這樣的本體修煉不易,要找一個血統純正,法力高深的上神一道雙修才行。於是曜日星君給我指了一條明路:巴結戰神大人。
海內八荒除了大統的西華大帝,就數司霈道行最深,南磯山一戰,他將叛亂的妖族連根拔起,被封作“戰神”,風光一時無二。
隻是這人性子委實不怎麼好。
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在司霈的寢殿裏。這地方跟它主人一樣,陰森寒冷,萬年長夜。我以前曾偷看過天衣房裏織女織布,那白花花的棉花就是跟我現在一樣,被四平八穩地撐在一張凳子上。
司霈眯眼瞧著我:“軟趴趴,你一直跟著本座,意欲何為?”
我素來一朵雲做事一朵雲當,當下做貞潔烈士狀,挺直了身體,可下一刻,就被他捉住,捏在手心,跟棉花似的揉成一團,眼神別提多輕蔑:“莫非,就你這麼個東西亦想染指本座?”
“……”上神的思維都這麼活躍嗎!
大概見我一直不說話,他沒了耐心:“說話。”
大哥,我也想說話啊!我那個哀怨,恨不得死給他看。
是誰說戰神大人乃萬古奇才來著?他要是,也不會想了半天才道:“本座忘了,你還不會說話。”
“……”
我被傷到了自尊,十分陰鬱,耷拉作一團。
他一怔,盯著我看了一會,倒是笑了。這一笑滿室生輝,很是妖孽:“放心,本座叫你開口還簡單。”
後來,我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銀鏡子看了看,鏡子裏赫然一團烏雲。
3、上神,吾想與你雲雨!
叫一朵渣了幾萬年的雲開口,說得容易。
但司霈鐵了心認為我是奸細,要對我嚴刑逼供,所以給我小小地開了個後門。
我被丟在一潭不知什麼水裏,不是研習司霈教的術法心訣,就是泡澡。那水溫冷熱適中,泡久了格外舒服,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月,我快要忘記此行的目的,頭頂忽地被一片陰影籠罩。
我一瞧,隻覺得潭子裏的水都跟著燙了幾分。司霈正站在潭邊,居高臨下看著我,赤腳,長發逶迤在地,黑袍大喇喇敞著,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肌。這哪裏是神啊,明明就是個妖!
雖然我是朵雲,可我也知道男女有別啊啊啊!
我渾身一抖,退後一步,他眼角一眯,上前一步。
我再一抖,繼續退後,他勾起唇,淡淡來了句:“潭子後有一處紕漏,當初建造時忘了修補,掉下去就直接入了輪回。”慢悠悠補充一句,“是畜生道。”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想起小青鯉從前說給我聽的戲文,凡間一采花賊闖進了小姐的閨閣,正巧看到小姐洗澡,於是,那小姐怎麼做來著?
小姐捂住胸,額,我沒胸,小姐淒厲地瞪著書生……那表情也不適合我,所以,我隻好:“哪、哪裏來的登徒子,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按照戲文,接下來那采花賊該獰笑道:“你喊呀,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破喉嚨,破喉嚨……
可我這顯然沒按戲文來,四周死寂一片,不知過了多久,戰神大人眼角一抽,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麼:“這就是你說的第一句話?”
咦,剛才那聲音居然是我發出來的?那細細的,跟糯米團子一樣的聲音居然是我發出來的?我!會!說!話!了!
人一激動難免忘形,我一激動就撲過去卷住了戰神大人的腿,但下一刻我就被嫌棄地揪了下來,耳邊傳來他不辨喜怒的聲音:“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是誰指使你來偷窺本座的?”
嗯,這才是問題所在。說我想與你雙修?未免太過直白。
我其實不太知道雙修是什麼,想我一朵雲,掛在空中也不知道多少萬年,雖然資格老,但腦子委實不太開竅,否則也不會到此刻也修不出個仙身來。我唯一的知識,都來自於小青鯉。
小青鯉前世過奈何橋時躲過了喝忘川水,所以記得凡間的事,常說與我解悶。我記得有一次說起雙修,彼時她一襲青衣,笑得風騷無比,說,雙修呀,就是凡人說的雲雨唄,是仙人的巫山雲雨。
於是我說:“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來的!”
上神的眼神像是在為我的勇敢鼓掌,於是我鼓起勇氣又說:“上神,吾想與你共赴巫山雲雨!”
叮,我貌似聽到類似酒杯碎裂的極小的聲音,隨後,不知何時已衝進來一個童子,指著我痛心疾首:“神君,讓我劈了這個東西,免得它褻瀆您的肉體!”
雲雨跟肉體什麼關係?我滿臉茫然望向司霈。
司霈看著我,半響,竟是笑了,笑得比南磯山的九尾狐狸還好看。他將我攏到跟前,漫不經心地撥弄:“軟趴趴的小東西,雲雨,你這幅樣子可不行。”
於是,我被隨手擰成了一隻蝴蝶結,掛在了牆上。
4、雲雨的步驟。
上神說話總是那麼充滿哲理。接連幾天,我都在琢磨戰神大人那句話的意思。
許是我清晰地表明了來意,卻還不能徹底叫人相信,司霈這些天既未再出現,亦沒放我出去。
我在雲層裏打了個滾,翻來覆去竟怎麼也想不通,最後想到小青鯉。除了她,大概沒人能幫我解惑了。
幸好這地界的池水四通八達,我終於在戰神殿的小荷塘裏等到了小青鯉。她坐在岸上玩水,那小腰瞧得我十分嫉妒:“咦,你還真被戰神大人捉來了?”
什麼叫捉來了?我不高興了,想了想又問:“青丫頭,一個凡人女子如何讓一個男人甘願與她雲雨?”
“你怎麼說話了!”她嚇得跳起來。
我老實說:“是戰神大人……”
她翹著蘭花指對著我就是一頓戳,戳得我滿身是坑:“哎喲小白雲,你不會是春心萌動了吧?省省吧,仰慕戰神大人的多的去了,那妖族餘孽騷狐狸,當初南磯山一戰大人念她可憐,廢了她一身術法饒她一命,如今她倒妄想勾引大人,可大人根本不正眼瞧她。”
我搞不懂修仙那樣神聖遠大的理想與春心有幾毛關係,想起那日在轎子外看到的情景,原來那是妖族的九尾狐狸,我曾在南磯山一戰上看到過她,除了長得嬌媚,本事就隻剩逃得快了,那天她閃得快,我竟沒認出來。
哎呀呀,大人哪裏是不正眼瞧人家,分明還跟人打架!
小青鯉見我不吱聲,當我沮喪,特義氣地拍我:“看在咱們相識一場,我替你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