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婉靜一臉煞白:“你想什麼呢?怎麼會有這種事?若真是這樣的話,咱們應該馬上去求老爺,取消這門親事……”

“哎喲!”阮蓁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話說太多了,連忙故作輕鬆道:“取消什麼呀!我跟你開玩笑呢!你看你,老是一點點事就大驚小怪的。我知道你心裏還在為謝家毀婚的事,覺得對不起我。所以你堅持要親自替我梳妝我也依你了。但是你若還是要與我如此見外的話,便是平白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了!你當我特意讓爹在同一天將我們倆個從阮家是什麼用意?不就是希望你能明白,雖然爹不能讓你認祖歸宗,但是我們都沒拿你當外人嗎?倒是你,雖說謝公子喜歡你,可你嫁過去以後,終歸還隻是個妾室,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受了委屈記得跟我說……”

“別再說了,小姐!”婉靜淚容絕美,我見猶憐。

“喲,二位姑娘,怎麼還哭上了,趕緊的趕緊的,新郎倌們可都到了,這吉時馬上就到了,可別誤了事!”喜娘和媒婆顛兒顛兒的甩著手帕從屋外走了進來,一人拉著一個,七手八腳幫她們把妝補好後,便半攙半扶的將她們送上了喜轎。

說來也巧,阮蓁要嫁入紀家的和婉靜要嫁入謝家都是在離皇宮最近的青龍街,所以兩人同時出發,還能同路行進。

一路吹得歡快的嗩呐聲裏,坐在又大又軟的喜轎的阮蓁由於前一晚一合眼就是紀君陽那張狐狸般讓人猜不透的笑臉,失眠了整夜。

在這陣陣極富節奏的顛簸裏,居然像是躺進了搖籃裏的孩子似的,頭一斜,身子一歪,靠在一側轎壁,就這麼睡著了……

沉睡中,她還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夢見紀君陽把她關進了一間黑乎乎的屋子裏,屋裏架著一口大鍋,裏麵是黑乎乎的藥汁,被燒得咕嚕咕嚕響,屋外隻聽見陣陣慌亂的尖叫,尖厲得教人心裏發毛。

直到耳邊一片死寂,隻剩下了自己的……鼾聲!!!

沒錯,就是鼾聲!

被自己打呼嚕的聲音驚醒的阮蓁猛的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並且下意識的擦了擦自己嘴邊流出的口水,卻忽然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好安靜!

雖然還是置身在喜轎中的紅色海洋,但是轎子顯然是平穩的停在了什麼地方,沒有街頭的人聲鼎沸,沒有誇張的鑼鼓齊鳴聲……

“喜娘!”

“李媒婆!”

原本應該就站在她轎外的兩個人,居然在她連喚數聲後,也沒有半點反應。

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和那種從腳底生出來的莫名恐懼,她緩緩伸手掀開了轎簾。

入眼處,一片空曠的野地,四下無人,隻不遠處的懸崖邊,有一雙異常眼熟的鳳頭繡鞋在風裏顫抖著鳳頭上的流蘇……

“婉靜!”阮蓁忽然臉色慘白,提起裙角飛奔向一旁的另一頂喜轎。

轎簾掀開後,內裏空空如也,隻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股熟悉的淡淡薔薇香。

3.

“你們新郎倌也有份迎親的,為什麼人不見了你卻認定是我害了她?”

“你還敢說?剛一出城,喜娘就說婉靜肚子痛,那麼尷尬的時候,我們當然隻能約定在前麵的石橋彙合了!”長身玉立的謝容硯,大約是因為妻子的失蹤,急得連眼睛都紅了,死死盯著一身紅裝的阮蓁:“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忽然鬧肚子?臨上轎前,她明明隻吃了碗你娘給的拜別茶,誰知道那茶裏是不是有問題……”

“姓謝的!”阮蓁忍無可忍的叉起了腰:“你說我就算了,幹嘛要扯上我娘!”

謝容硯嘴角在抽搐,眯起雙眼道:“婉靜這陣子在你家過的什麼日子,你心裏清楚!明明要成為我妻子的人是你,我卻中途變卦改娶婉靜,你堂堂阮家大小姐卻讓一個丫環搶了風頭,心中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你氣我悔婚要娶婉靜……”

“你以為你是誰?我幹嘛要為你這麼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跟我自己過不去?我認識你才幾日?你又知道我與婉靜是什麼關係?”盛怒中的阮蓁,像隻炸了毛的小野貓似的,說話間便要撲向謝容硯,給他一爪子。

靠在樹邊看他們吵了半天的紀君陽連忙上前,把正在河東獅吼的阮蓁攔腰抱住了:“你看你看,這麼激動幹什麼?不是你幹的就不是你幹的嘛,你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一會兒順天府的人來了,倒真是要把你當成做賊心虛了!”

“你放開我!”阮蓁突然被人抱了個滿懷,怒氣正無處宣泄呢,想也不想的揮拳就朝他胸前捶去。

然而,紀君陽不僅生生受了她這一拳,還笑著衝她眨了眨眼:“不過,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小蓁呐,有為夫的我相信你不就夠了嗎?”

他說這話時,一絲風剛好拂過他們身畔。墨色的眸子裏,閃現一種淡然卻異常真誠的笑意,仿佛夜間的一抹月光,恰到好處的微涼,竟奇跡般吹熄了阮蓁心頭的狂躁不安。

“順天府的人已經去找人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把他們帶回來了呢?說不定他們是集體拉肚子去了呢!”說著,紀君陽的黑眸卻是轉向了一旁以灼灼視線盯著他們的謝容硯:“謝公子與婉靜姑娘倒是情深意濃得很嘛,還沒未門就如此緊張她的安危,著實是讓人稱羨啊!”說著,他伸手捋了捋阮蓁微亂的發絲:“小蓁,我們也要學一學呀!”

阮蓁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被他擁在懷中的,嚇得慌不迭從他懷中跳了出來。

“兩位公子!”原本帶了人在四下找失蹤的轎夫和喜娘的順天府尹終於帶著人回來了:“我們查過了,兩頂轎子,喜娘媒婆共四人,加上八個轎夫,都被人拖入前麵的小樹林裏被打昏了。至於新娘子嘛……可能就要到崖下去找了!”

府尹說到這,轉頭看了一眼猶自一臉驚愕失神的阮蓁:“因為一名轎夫說,自己臨昏迷前,親眼看見有山賊打扮的人站在你的轎子前麵,像是跟你說了些話,然後就拖著另一個轎中的新娘推下懸崖……”

阮蓁聽若未聞般,隻是失神的皺起了好看的柳眉:“山賊?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山賊?”

“照這麼說來,娘子你倒是真的要去牢房住上幾日了!”紀君陽唇角掛起了一抹嘲弄笑意:“看來謝公子可以出口惡氣了,如你所願,小蓁真的成嫌疑犯了喔!”

謝容硯聞言,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握成了拳頭,神色複雜的看了看阮蓁,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了一句話來:“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把她給我找出來,給我再去找!”

不同於他的暴怒,紀君陽仍是一臉笑意的輕拍了拍阮蓁的頭:“娘子你就放心的去牢房遊玩一番吧,雖然我們成親當天就要分開,但是為夫的我一向潔身自好,一定為你守身如玉,等著你出獄的好消息的!”

如果換作平時,阮蓁絕對會賞他一通白眼,可是現在,心亂如麻的她,隻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那雙婉靜唯一留下的鳳頭鞋。

“阮小姐,得罪了,勞煩您先跟我們回趟順天府衙!”順天府尹說著,大手一揮,頓時有兩名衙役上前拱了拱手。

阮蓁抿了抿唇,這會兒臉上倒是出奇的平靜了。

她摘下手中的鳳冠遞給紀君陽,水眸是幾乎滿溢的希翼:“要是有婉靜的消息了,馬上來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放心!”紀君陽瀟灑的衝她揮了揮手,一邊唇角高高揚起,意有所指道:“我和嶽父大人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4.

基於阮家在京城的聲望和阮蓁的特殊身份,順天府給她安排的那間牢房除了有老鼠之外,還算差強人意。

好在阮蓁從小就膽大,從最初的不太習慣到後來已經能夠跟老鼠大眼瞪小眼的打發時間了。

紀君陽提著個小食盒來到牢裏時,看到的便是這極具喜感的一幕。

“你倒是會苦中作樂!”用沉甸甸的一錠銀子打發走獄卒後啊,紀君陽彎腰:“牢裏濕氣重,我聽嶽父大人說你愛吃雞腿,特意做了去濕補益的八仙雞!”

“你親手做的?”阮蓁意外的看著他從食盒裏端出來的還冒著細細白煙的白瓷燉蠱。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嫁了個打著燈籠也難尋的好相公?生得這般月霽天光,還出得廳堂入得了廚房!”

“呸!”阮蓁莫名感覺臉上的熱度攀升,不敢再看他那張妖冶俊顏:“沒見過你這麼厚顏無恥的,淨日把誇自己的話掛嘴邊上的!”

紀君陽臉上笑意更濃,看著她低頭狠狠啃雞腿的樣子,黑眸更是炯炯發亮。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對了,我來是想告訴你,順天府在山下找到一具新娘子的屍體了!”

阮蓁唇邊剛準備丟掉手上骨頭的動作僵住。

“嘖嘖,那叫一個麵目全非,真是夭壽了,胸都摔扁了……”

阮蓁握著雞腿,還泛著油光的雙唇抿得死緊,眼中赫然已是一片潮紅。

“如果不是我堅持要與婉靜同一天出嫁的話,也許就不會招來那些山賊……”她說著,冷不丁被拉進了一個溫暖而寬厚的胸膛。

紀君陽輕輕擁著她的肩,阮蓁的臉則因為猝不及防而輕撞上他的胸膛。

淚眼朦朧的抬起臉,對上的卻是一雙漆黑發亮的眸子,閃閃爍爍得如同漆黑夜幕中的星子。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哭起來撅著嘴的樣子,好像在邀請人家吻你?”似戲弄又似試探,紀君陽溫潤如薔薇花般的雙唇,就那麼印上了阮蓁的,舌尖甚至玩耍般,輕舔過她的唇線。

阮蓁直覺被雷霹中了腦袋般,腦子裏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