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蜘蛛絲殺人雨 車馬驛迷人夢(1 / 3)

馬兒踏著路兒,遠方成了近處。鹿鳴心裏有些擔心,他在擔心什麼呢?是不是那個一句話也不肯說的少年呢?鹿鳴四人騎著馬,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而那個少年和那兩個大漢卻比他們走得更早,走得更快。這三個人一上了馬,就揚起鞭子,鹿鳴他們剛剛從夥計手中接過馬韁,就已經看不見他們的影子了。他們會去哪兒呢?是不是再也不會遇見他們了呢?

馬兒累了。馬是一種堅韌的動物。善於長途跋涉。在那個年代,馬與人的關係比起狗來更為親密。鹿鳴和鹿歌的馬是華胭脂和謝濤送給他們的。這是兩匹好馬。這樣的馬就算跑上三個時辰,也是不會覺得累的。可是今天,這兩個家夥好像有些不對勁。從韁繩上傳來的躁動準確而清晰地傳達給了鹿鳴和鹿歌。他們並不了解馬,隻是這些日子和這兩匹馬兄弟的朝夕相處,使得彼此之間產生了某種默契。

“咱們歇一歇吧。”鹿歌尤其關心他的馬。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得到禮物,也是他第一次跟動物建立友誼。

湊巧的是木須棉和丁零也能感覺身下的馬兒不似前兩天那麼有活力。他們開始懷疑是不是昨天客棧裏的馬飼料有什麼問題。既然已經走了那麼遠,他們也隻好繼續走下去。等到了下一處客棧,再去找個大夫。現在,他們隻好從馬背上下來,牽著他們的馬慢慢地走。

人走路,自然沒有馬走得快。原本兩個時辰的路他們足足走了四個時辰。就在這時,四個人都聽見有聲音從路旁的草堆裏傳來。那是一種奄奄一息的**。木須棉看了一眼鹿鳴,鹿鳴又看一眼丁零。終於決定好去看個究竟。

草叢裏果真躺著個人,這個沒有了雙腿的人。這個人一看見鹿鳴他們四個,臉上突然有了一絲興奮。他顯然認得他們,而他們也認得他。

“你怎麼一個人躺在這裏,跟你一起的兩個人去哪兒了?”鹿鳴問道。

“我,我不知,知道,”因為流血過多,這個男人已經十分虛弱,神智也早已經不太清醒,“我,跟他們,走散了。”

誰都知道這個人在說謊。這裏就一條路,一條平坦而筆直的路。在這樣的路上走,誰也不可能迷路,誰也不可能走散。這個人因為害怕,打算另謀生路。而他的同伴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卻任由著他去。結果這個人就遇到了那個要他命的人。不,也許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人,而是碰到了一根線,一根鋒利的能將他的大腿在一瞬間削下來的線。

那個追殺他們的人,好像預料到有人會離隊,他下手的地方正說明他一直都在跟著這些人。可這又是如何辦到的呢?

這個人已經沒救了。見到鹿鳴時產生的興奮,難敵失血引起的休克。他們若是能早些到,也許還有辦法救他一命。見到人死,總不是一件叫人開心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青袍男人到底為什麼要殺你?”丁零想在這個即將死去的男人嘴裏得到一個解答。

“他們,他們想知道,秘密。”男人已經很累了,他說的話並不好理解,那些由詞語描繪出的空白隻能用猜測來填補。

“什麼秘密?”

“一本書,隻有,隻有大哥,和寨主,知道。”男人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死了,成了一堆了無生機的肉。

這個人說得話,越發讓人摸不著頭腦。現在他死了,這些毫無頭緒的話成了一堆難解的魔咒,在四個活著的人腦袋裏嗡嗡作響。漢人講究入土為安。鹿鳴挖了個坑,把這人埋進去,又蓋上土,他不知道男人姓什麼叫什麼,沒辦法替他立碑。這世上的亡魂也實在太多,如今又添了一個。

“你們覺得那個青袍的男人使得是什麼功夫?”鹿鳴問道。

“既不是劍,也不是刀。”丁零對劍的了解,向來很深,他若說一個人不會用劍,那人就一定不會。

“我看,那人在腿法上應該有很高的造詣。”木須棉說道。

“那人的內功並不算深厚。”鹿歌的意思好像在說,就算對方腿法多麼高明,若沒有深厚的內力,威力也是有限的。

“他的殺氣卻是真的。”丁零說。

“一個武功並不算特別厲害的人,卻有那麼濃烈的殺氣,這算得上合理嗎?”鹿鳴沒有殺過人,他並不明白一個道理,武功的高低和殺人的多少並沒有絕對關係。

“也許,他殺人並不是憑借極高明的武功,而是用一種極為精密的算計。”丁零推測道。

“他好像是故意要我們遇見這個人,他好像既知道我們的馬兒會走不動路,也知道那個男人會偷偷跑到小路上去。”木須棉說著這話的時候,方才意識到,馬的異常一定與那個青袍男有關。

“我們最好現在走得快些,說不定就能在前麵遇見那個不愛說話的家夥,我隻希望我們遇見的不會再是一個就要死的人了。”木須棉說完,牽著馬小跑了起來。

走在路上,鹿鳴不禁想起華胭脂來。他記得華胭脂曾跟他說過,那個叫卲光的二當家正是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武功才有了突飛猛進。而那秘籍正是趙一北給他的。趙一北自己的武功何嚐不是突飛猛進,他是不是也有一本那樣的武功秘籍?那個剛剛死去的大漢說道的那本書,會不會也是一本武功秘籍,一本能夠引起這麼多殺戮的書,那上麵記載著的內容又該是多麼匪夷所思呢?

路不難走。四個人走得都很快。馬兒雖然用不著馱人,但看上去比剛剛更糟了。鹿歌最先看到那個沉默不語的年輕人。他用手指著路邊一株很高的鬆樹,大家的目光跟了過去,然後,就見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坐在樹下。鹿鳴快速來到年輕人身邊,有了上一回的教訓,他探尋別人鼻息的時候,也變得格外的小心。年輕人已經氣若遊絲,顯然受了很重的傷。所幸的是,他的命還在,小鬼一時半會兒得還不能將他帶走。奇怪的是,那個一直跟著他的頭頭現在連蹤影也瞧不見。那個大漢是不是已經死了呢?青袍人曾經答應過他,一定讓他最後一個死。若真是這樣,那現如今這個大漢會去哪裏呢?他的武功根本不夠看,腦子也遲鈍的很,又沒了保護他的人,他能去哪裏呢?

馬好像一步都不能再走。它們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上。情況似乎糟糕的無以複加。木須棉自告奮勇,要去最近的集市上找一個會替馬兒看病的大夫回來。另外最好再給這個受了傷的年輕人買些藥回來。剩下三人,找了一處離水源較近的陰涼處,將馬兒和那個年輕人一道搬過去。然後三人也坐下來,靜待木須棉回來。天空不知何時布滿陰雲,大雨頃刻間落下來。那個剛剛奉獻了陰影的大樹,這會兒又用它的華蓋為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遮擋起雨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