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岐曰:糗飯,幹糒也。袗,畫也。果,侍也。舜耕、陶之時,飯糗茹草,若將終身如是。及為天子,被畫衣,黼黻絺繡也;鼓琴,以協音律也。以堯二女自侍,亦不佚豫,如固自當有之也。此章指言厄窮不憫,貴而思降,凡人所難,虞舜獨隆聖德,所以殊也。
朱熹曰: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己,所性分定故也。
注釋
①飯:動詞,吃。糗:炒熟的米麥,泛指幹糧。茹:吃。
②袗衣:麻葛單衣。
③果:通“婐”。侍女。這裏引申為侍候。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
趙岐曰:父仇不同天,兄仇不同國,以惡加人,人必加之,知其重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與自殺其親何異哉!此章指言恕以行仁,遠禍之端。暴以殘民,招咎之患。是以君子好生惡殺,反諸身也。
範祖禹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
朱熹曰:言“吾今而後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
注釋
①間:空隙,縫隙。這裏形容距離相近。
孟子曰:“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
趙岐曰:古之為關,將以禦暴亂,譏閉非常也。今之為關,反以征稅出入之人,將以為暴虐之道也。此章指言修理關梁,譏而不征,如以稅斂,非其式程,懼將為暴,故載之也。
範祖禹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稅,此以賦斂為暴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暴也。後世為暴,不止於關,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
注釋
①禦:抵禦。
解讀
孟子在這裏以關卡的設立為例子,說明當時諸侯的暴虐。按理來說,設立關卡是為了保護百姓的財產與人身安全,而在當時卻成為了殘害百姓的工具。其實暴虐的手段在當時不止這一件事情。古代十一而稅,而當時甚至出現了十五之稅,這就是用賦稅來殘害百姓。文王的苑囿和百姓共同享有,而當時齊宣王的苑囿卻成了百姓的陷阱。如此之類,都是孟子親身經曆的。對這樣的事情孟子批評得很多。正是基於這些,孟子才大聲疾呼推行“仁政”,這無疑是對百姓的終極關懷。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趙岐曰:身不自履行道德,而欲使人行道德,雖妻子不肯行之,言無所則效也。使人不順其道理,不能使妻子順之,而況他人乎?此章指言率人以道,躬行為首。《論語》曰:“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朱熹曰: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
注釋
①妻子:指妻子和兒子
孟子曰:“周於利者,凶年不能殺。周於德者,邪世不能亂。”
趙岐曰:周達於利,營苟得之利而趨生,雖凶年不能殺之。周達於德,身欲行之,雖遭邪世,不能亂其誌也。此章指言務利蹈奸,務德蹈仁,舍生取義,其道不均也。
朱熹曰: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
注釋
①周:足。 殺:缺乏,困窘。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羹見於色。”
趙岐曰:好不朽之名者,輕讓千乘,子藏、季劄之侶是也。誠非好名者,爭簞食豆羹變色,訟之致禍,鄭公子染指黿羹之類是也。此章指言廉貪相殊,名亦卓異,故聞伯夷之風,懦夫有立誌也。
朱熹曰:好名之人,矯情幹譽,是以能讓千乘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
注釋
①千乘之國: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形容大國。
②簞食豆羹:一碗飯,一碗湯。比喻小利。簞,古代用來盛飯食的盛器。豆,古代食器。羹,用肉類或菜蔬等製成的帶濃汁的食物。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朱熹曰:空虛,言若無人然。
無禮義,則上下亂。
朱熹曰: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誌。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趙岐曰:不親信仁賢,仁賢去之,國無賢人,則曰空虛也。無禮義以正尊卑,則上下之敘泯亂。無善政以教人農時,貢賦則不入,故財用有所不足也。此章指言親賢正禮,明其五教,為政之源,聖人以三者為急也。
尹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之皆不以其道矣。
朱熹曰: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
趙岐曰:不仁得國者,謂象封於有庳,叔鮮、叔度封於管、蔡,以親親之恩而得國也。雖有誅亡,其世有土。丹朱、商均,天下元子,以其不仁,天下不與,故不得有天下焉。此章指言王者當天,然後處之。桀、紂、幽、厲,雖得猶失,不以善終,不能世祀,不為得也。
朱熹曰: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乘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
解讀
人們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國家,作為一個統治工具,可以依靠任何手段獲得,孟子說不仁的人也可以獲得國家,這已經被曆史證明了。但是,還從來沒有不仁的人獲得天下的,因為他們並沒有獲得民心。在孟子的思想裏,仁政的推行首先獲得的是民心,民心的向背決定了天下的歸屬,這是不爭的事實。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朱熹曰: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之。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
趙岐曰:君輕於社稷,社稷輕於民。丘,十六井也。天下丘民皆樂其政,則為天子,殷湯、周文是也。
得乎天子為諸侯,
趙岐曰:得天子之心,封以為諸侯。
得乎諸侯為大夫。
趙岐曰:得諸侯之心,諸侯能以為大夫。
朱熹曰: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趙岐曰:諸侯為危社稷之行,則變更立賢諸侯也。
朱熹曰: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
犧牲既成,粢盛既絜,祭祀以時,然而旱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趙岐曰:犧牲已成肥腯,稻粱已成精,祭祀社稷常以春秋之時,然而其國有旱幹水溢之災,則毀社稷而更置之。此章指言得民為君,得君為臣,民為貴也。先黜諸侯,後毀社稷,君為輕也。重民敬祀,治之所先,故列其次而言之。
朱熹曰:祭祀不失禮,而土穀之神不能為民禦災捍患,則毀其壇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蠟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