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曰:言必爭奪而至於危亡也。
譯文
孟子說:“現在侍奉君主的人都說:‘我能夠為君主拓展土地,充實府庫。’現在所謂的良臣,就是古代所謂的民賊。君主不朝著正道,不立誌於仁,(做臣子的)謀求使君主富足,這就等於是使夏桀富足。‘我能為君主聯合盟國,每戰必勝。’現在所說的良臣,就是古代所說的民賊。君主不朝著正道,不立誌於仁,(做臣子的)卻謀求替他努力作戰,這等於是在扶助夏桀。照這樣下去,如果不改變這樣的風俗,即便是把整個天下都給他,他連一天也坐不住。”
解讀
孟子所說的“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這一論斷,下筆千鈞,振聾發聵。世人所稱讚的良臣,有幾個不是禍國殃民之賊。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是每個領導都掛在嘴上的,“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是領導心中都清楚的。其結果呢,一旦印把子在手,這些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拋到爪哇國去了。什麼百姓不百姓,什麼民心不民心,全部被所謂的政績所代替。什麼是政績?孟子的時代是拓展土地,充實府庫,是聯結盟國,每戰必勝。現在有些人所謂的政績是什麼呢?是馬路拓寬,是城市美化,是高樓大廈,是豪華辦公地點,凡是人們看得見的東西都成了他們的政績,而百姓的飽暖他們漠不關心,對社會生活中亟待解決的問題不聞不問,這樣政績輝煌的領導用孟子的話說就是十足的“民賊”。我們不妨看看,這樣的民賊在現實生活中比比皆是。如果領導都這樣,我們寧願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庸碌之輩,也不要製造政績的民賊。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趙岐曰:白圭,周人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
趙岐曰:貉,夷貉之人,在荒服者也。貉之說,二十而取一。萬家之國,使一人陶瓦器,則可乎?以此喻白圭之所言而已矣。
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趙岐曰:白圭曰:一人陶,則瓦器不足以供萬室之用也。
曰:“夫貉,五穀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飧,無百官有司,故二十而取一而足也。
趙岐曰:貉在北方,其氣寒,不生五穀。黍早熟,故獨生之。無中國之禮,如此之用,故可二十而取一而足也。
朱熹曰:北方地寒,不生五穀,黍早熟,故生之。饔飧,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朱熹曰: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趙岐曰:今之居中國,當行禮義,而欲效夷貉無人倫之敘、無君子之道,豈可哉?陶器者少,尚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之道乎?堯、舜以來,什一而稅,足以行禮,故以此為道。今欲輕之,二十而稅一者,夷貉為大貉,子為小貉也。欲重之,過什一,則是夏桀為大桀,而子為之小桀也。此章指言先王典禮,萬世可遵,什一供貢,下富上尊。裔土簡惰,二十而稅,夷狄有君,不足為貴,圭欲法之,孟子斥之以王製也。
朱熹曰:什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
注釋
①白圭:名丹,圭是他的字,魏惠王時的大臣。
②貉:夷貉之人。
③幣帛:諸侯間互贈的禮物。饔飧:宴請款待。
譯文
白圭說:“我打算采用二十抽一的稅率,你覺得怎麼樣?”孟子說:“你的辦法,是貉地施行的辦法。有一萬戶人口的國家,隻有一個人做陶器,能行嗎?”白圭說:“不行,那樣器皿會不夠用的。”孟子說:“貉地,除了穀子以外其他,農作物都不生長。他們沒有城市、宮殿、祖廟和祭祀的禮節,不需要諸侯之間的饋贈禮品和宴請款待,沒有官員和政府部門。因此他們施行二十抽一的稅率就足夠了。現在中原各國,拋棄任何人之間的關係,沒有君子,那怎麼能行呢?製作陶器的人少了,都不能使一個國家治理好,何況沒有治理國家的官吏呢?想要比堯、舜的稅率還輕的,那就是大貉小貉了。想要比堯、舜的稅率還重的,那就是大桀小桀了。”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
趙岐曰:丹,名。圭,字也。當諸侯時,有小水,白圭為治除之,因自謂過乎禹也。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朱熹曰:順水之性。
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
趙岐曰:子之所言過矣,禹除中國之害,以四海為溝壑,以受其害水,故後世賴之。今子除水,近注之鄰國,觸於洚水之名,仁人惡為之,自以為愈於禹,是子亦過甚矣。此章指言君子除害,普為人也。白圭壑鄰,亦以狹矣。是故賢者誌其大者、遠者也。
朱熹曰: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
注釋
①壑:深溝。引申為排水的地方。
②洚水:洪水。
譯文
白圭說:“我治理水患勝過了大禹。”孟子說:“你錯了。大禹治水,是按照水的本性加以疏導,因此大禹把四海作為排水的地方。現在你把鄰國作為排水的地方。水逆流而行叫做洚水,洚水就是洪水,這是仁人所厭惡的。你確實錯了。”
解讀
白圭治水,以鄰為壑,欣欣然尤說自己勝過了大禹。孟子駁之,理正辭嚴,話說得相當婉轉,洪水是仁人所厭惡的東西,卻使之流往鄰國,白圭的過錯,說白了就是沒有仁人之心。這告訴我們的道理很簡單,就是一個人在處理與己不利的問題時,絕不能為了自己而去傷害他人。孔子都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個有仁愛之心的人絕對不會做“以鄰為壑”這樣的事情的。然而,越是這樣簡單的道理越是沒有人在乎,舉手之勞可以做好的事卻做不好。舉個簡單的例子,自己門口有一堆垃圾,放在那兒覺得髒,於是乎瞧見四下無人,便堂而皇之地放在別人的門口,這是不是以鄰為壑?自己犯了錯誤,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怎樣承認錯也。節以貨殖,欲省賦利民,使二十而稅一。
誤,減少損失,而是將錯誤往自己的同事身上推,這是不是以鄰為壑?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最為可悲的是,有些人已經麻木了,對這樣的事熟視無睹。可悲呀可悲。在生活中不妨拿出些仁愛之心,讓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妨拿出些君子氣度,讓別人好看著順眼。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呢?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
趙岐曰:亮,信也。《易》曰:“君子履信思順。”若為君子之道,舍信將安所執之邪。章指言《論語》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重信之至也。
朱熹曰:亮,信也,與諒同。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
注釋
①亮:同“諒”,誠信。
譯文
孟子說:“君子不講誠信,還有什麼操守呢?”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
趙岐曰:樂正子,克也。魯君欲使之執政於國。
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
趙岐曰:喜其人道德得行,為之喜而不寐。
公孫醜曰:“樂正子強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
朱熹曰: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醜疑而問之。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優於天下,而況魯國乎?
朱熹曰: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
夫苟好善,則四海之內皆將輕千裏而來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顏色,距人於千裏之外。
趙岐曰:孟子曰:好善樂聞,善言是采,用之也以此治天下,可以優之,舜是也,何況於魯不能治乎!人誠好善,四海之士皆輕行千裏以善來告之;誠不好善,則其人將曰訑訑,賤他人之言。訑訑者,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訑訑之人,發聲音,見顏色,人皆知其不欲受善言也。道術之士聞之,止於千裏之外而不來也。
士止於千裏之外,則讒諂麵諛之人至矣。與讒諂麵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
趙岐曰:懷善之士止於千裏之外,不肯就之,則邪惡順意之人至矣。與邪惡居,欲使國治,豈可得乎?此章指言好善從人,聖人一概,禹聞讜言,答之而拜。訑訑吐之,善人亦逝,善去惡來,道若合符。《詩》曰:“雨雪漉漉,見聿消。”此之謂也。
朱熹曰:君子小人,迭為消長。直諒多聞之士遠,則讒諂麵諛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己之長,而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
注釋
①樂正子:複姓樂正,名克。
②優:從容,充足。
③輕:容易。
④訑訑:自滿狂妄的樣子。
⑤距:同“拒”。
譯文
魯國打算讓樂正子處理國政。孟子說:“我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高興得連覺都睡不著了。”公孫醜問:“樂正子堅強嗎?”孟子說:“不堅強。”公孫醜問:“很聰明嗎?”孟子說:“不聰明。”公孫醜問:“他博學多才嗎?”孟子說:“不博學多才。”公孫醜問:“這些優點都沒有,那麼你為何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睡不著覺?”孟子說:“他這個人喜歡聽取忠告。”公孫醜說:“喜歡聽取忠告就足夠了嗎?”孟子說:“喜歡聽取忠告,治理整個天下都很從容,何況一個魯國呢?如果喜歡聽取忠告,那麼四海之內的人都會不遠千裏來獻計獻策。如果不喜歡聽取忠告,那麼他就會說:‘嗬嗬,我已經知道了。’這種自大狂妄的聲音容貌就會拒人於千裏之外。士人在千裏之外不來進言,那麼喜歡背地裏講壞話、陷害別人的人和阿諛奉承之徒就會來,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想要治理好國家,那是不行的。”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
趙岐曰:陳臻問古之君子謂何禮可以仕也。
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朱熹曰: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朱熹曰: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遊於囿,公仰視蜚雁而後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