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根據農婦的指點來到了她兄弟的家,同樣受到很好的照顧。他讓孩子們搭他的車到下一個教區的一個地方,他們在那裏也受到了很好的款待。從此以後,每次他們離開一個農莊,主人總是說:如果你們往這個方向走,就到哪家哪家去,把你們家裏發生的事給他們說一說!
在他們指引孩子們去的農莊裏,都有一個得肺病的病人,這兩個孩子步行走遍全國,不知不覺地教育著人們,偷偷襲擊著每家每戶的這種病是一種什麼樣可怕危險的病,怎樣才能更有效地同這種疾病作鬥爭等等。
很久很久以前,當被叫做黑死病的大瘟疫在瑞典全國蔓延的時候,據傳說,人們看到有一個小男童和一個女孩子從一個農莊走到另一個農莊,小男童手裏拿著一把耙子,如果他走到一家人家門前,用耙子耙幾下,那就是說,這戶人家將有很多人要死掉,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死掉,因為耙齒稀疏,不會把所有東西都耙走。女孩子手裏拿著一把掃帚,如果她走到一戶人家門前,用掃帚掃幾下,那就是說,住在這個門裏的所有的人都得死光,因為掃帚是把屋子打掃幹淨的一種工具。
在我們的時代裏,兩個孩子為了一種嚴重而危險的疾病走遍全國真是使人感到意外,這兩個孩子不是拿著耙子和掃帚來嚇唬人們,相反地,他們卻說:“我們不能滿足於僅僅耙耙院子,拖拖地板,我們還要拿起撣子、刷子,用洗滌劑、肥皂,把門裏門外打掃得幹幹淨淨,而且還要把自己身上洗得幹幹淨淨,隻要這樣,我們最後一定會控製並且戰勝這種疾病。”
小瑪斯的葬禮
小瑪斯死了。那些在幾個小時以前還看見他活蹦亂跳、身體健康的人對此簡直無法相信,但是這畢竟是事實。小瑪斯死了,要安葬。
小瑪斯是在一天清晨死去的,除了他姐姐艾思在屋裏守著他,看著他死去外就沒有別人在旁邊了。“別去叫別人!”小瑪斯在臨終前這樣說道。姐姐依從了他。“我感到高興的是我不是患那種病而死的,艾思,”小瑪斯說道,“你不是也為此而高興嗎?”艾思無言對答,他又繼續說道,“我認為,死倒沒有什麼關係,隻要不是像母親和其他兄弟姐妹們那樣死去就好了。如果我也是得了他們那樣的病而死的話,那麼你肯定怎麼也不能使父親相信。”
小瑪斯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艾思呆怔怔地坐了很久很久,回想著她的弟弟小瑪斯活在世界上的時候所經曆過的一切。她認為小瑪斯像個成年人一樣經受過種種磨難,她思忖著他臨終前的最後幾句話,他還是像他過去那樣勇敢堅強。她明白地意識到,當小瑪斯不得不入土為安時,他的安葬儀式應該像一個大人那樣隆重。
她當然懂得,要這麼辦是十分困難的,不過她一定要這樣做,為了小瑪斯,她一定要竭盡全力去做到。
放鵝姑娘這時已經到達了遙遠的北方,勒波拉省一個叫做馬爾姆貝裏的大礦區。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也許,正是這樣一種地方對她來說事情或許還好辦一些。
小瑪斯和她在來到這裏之前,穿過大片大片一望無際的森林地區,一連好幾天,他們既看不到耕地,也看不到農莊,看到的盡是矮小而簡陋的旅店,直到後來,他們忽然來到了耶裏瓦萊大教區村。村裏有教堂、火車站、法院、銀行、藥房和旅館。教區村坐落在高山腳下,孩子們流浪到教區村的時候雖然已時值仲夏,但是山上仍然有積雪殘留。
情況的確是這樣,盡管人們很早以前就知道在耶裏瓦萊附近有一個大鐵礦,但是,直到幾年以前鐵路修築好以後才開始大規模開采。那時,幾千人一下子湧到這裏,工作當然是有他們做的,但是住房卻沒有,要由他們自己想辦法去解決。有的人用帶有樹皮的樹幹搭起小窩棚,而有的人則把木箱和空炸藥箱當成磚頭那樣一層一層地壘起來蓋成簡陋的小屋,現在雖然有很多正經八百的房屋修造了起來,但是整個地區看上去仍然是雜七雜八。這裏有大片大片居民區,房屋采光好,結構也漂亮,但是其間夾雜著布滿樹墩石塊和未經整理的林地。這裏到處是一片繁忙景象,裝滿礦石的火車一輛接著一輛從車站開出,而礦區周圍卻是大片荒地,沒有人在耕種,沒有人在造房子,這裏隻有勒波人,他們是趕著鹿群到處遊牧為生的。
現在艾思坐在這裏,她在想這裏的生活同這裏的這塊地方一個模樣,基本上是正常的、安寧的,但是她也看到了粗野的和古怪的現象。她感覺到,也許在這裏辦不尋常的事比在其他地方要容易得多。
她回想著他們來到馬爾姆貝裏礦區,打聽一個兩道眉毛連在一起、名字叫做榮·阿薩爾森的工人時的情景。兩道眉毛連在一起是父親長相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也是他最容易被人記住的地方。孩子們又很快得知父親在馬爾姆貝裏礦區已經工作了好幾年,但是現在他外出遊蕩去了。既然他們是榮·阿薩爾森的孩子,就可以住到父親居住過的小屋裏去,等待他回來。一個婦女在門檻底下找到了鑰匙,把孩子們放了進去。沒有人對他們的來到表示驚奇,似乎也沒有人對父親時常到荒野裏去漫遊感到驚奇。大約各行其事在這遙遠的北方是不足為奇的。
艾思對她怎樣去辦喪事不難作出決定。上星期天,她看到過礦上一個工頭是怎樣安葬的。有人用礦主私人的馬把他拉到耶裏瓦萊教堂,由礦工組成的長長送殯隊伍跟在靈柩後麵,墓地旁,一個樂隊奏著樂,一個歌唱隊唱著歌。安葬以後,所有到教堂去送殯的人都被邀請到學校裏去喝咖啡。放鵝姑娘艾思要為她弟弟小瑪斯舉行的葬禮大致就是這個樣子。
她想得那樣的出神,好像送殯隊伍就在她的眼前,但是後來她又氣餒起來,自言自語道,問題難就難在,她知道,大人們是決不會願意根據一個孩子的想法去辦事的。她比躺在她麵前看上去又小又弱的小瑪斯隻不過大一歲,她自己也隻是一個孩子,正因為她隻是一個孩子,成年人很可能會反對她的要求。
關於安葬的事,艾思找談的第一個人是礦上的護士。小瑪斯死後不久,赫爾瑪護士來到了小屋,她還沒有開門就知道小瑪斯一定是不行了。頭一天下午,小瑪斯在礦區裏轉來轉去,礦上爆破時,他站得離一個大型露天礦坑太近,幾塊飛石打中了他。當時他隻有一個人,昏倒後躺在地上很久很久,沒有人知道出了這個事故。後來有幾個在露天礦幹活的人從一種令人奇怪的途徑知道了這件事。據他們說,有一個還沒有豎起的手掌那麼高的小人兒跑到礦井邊上向他們呼喊,讓他們快去救躺在礦井上麵、流血不止的小瑪斯。接著,小瑪斯就被背回了家,給包紮了起來。可是已經太晚了,他失血過多,救不活了。
護士走進小屋的時候,她更多地想到的不是小瑪斯,而是他的姐姐。“對這個窮苦的小孩子我可以做些什麼呢?”她自言自語地說道,“真是一點兒沒有什麼可以安慰她的。”
可是護士注意到,艾思不哭也不抱怨,而是默默地幫著她做該做的事。護士小姐感到十分驚訝,但是,當艾思同她談起自己對安葬儀式安排的考慮時,她就明白了。
“當我不得不考慮為小瑪斯這樣的人安排後事的時候,”艾思說道,她使自己的話說得莊重一點,更像小大人一點,“我首先考慮的是辦一種對他表示敬意的葬禮,而我又有這種能力。喪事辦好以後有足夠的時間去難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