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雪山上來的大雁昂考(1 / 3)

傍晚

那隻跟隨雁群一起在空中飛行的白色大雄鵝由於能夠同大雁們一起在南部平原的上空來回遊覽,並且還可以戲弄別的家禽。可是,不管他有多麼開心,那也無濟於事,到了下午晚些時候,他開始感到疲倦了。他竭力加深呼吸和加速拍動翅膀,然而依舊遠遠地落在別的大雁後邊。

那幾隻飛在末尾的大雁注意到這隻家鵝跟不上隊伍的時候,便向飛在最前頭的領頭雁叫喊道:“喂,大雪山來的昂考!”

“你們喊我有什麼事?”

領頭雁問道。

“白鵝掉隊啦!白鵝掉隊啦!”

“快告訴他,快點飛比慢慢飛要省力!”領頭雁回答說,並且照樣向前伸長翅膀劃動。

雄鵝盡力按照她的勸告去做,努力加快速度,可是他已經筋疲力盡,徑直朝向耕地和牧場四周已經剪過枝的柳樹叢中墜落下去。

“白鵝快要撞到地上去啦!”

“跟他講,跟不上隊伍可以回家去!”她氣衝衝地講道,她的腦子裏似乎根本沒有要減慢速度的念頭,而是同早先一樣快地向前劃動翅膀。

“嘿,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嗬。”雄鵝暗自思忖道。他這下子明白過來,大雁根本就沒有真正打算帶他到北部的勒波拉地方去,而隻是把他帶出來散散心罷了。

他非常惱火,自己心有餘而又力不足,沒有能耐向這些流浪者顯示一下,哪怕是一隻家鵝也能夠做出一番事業來。最叫人受不了的是他同大雪山來的昂考碰在一塊兒了,盡管他是一隻家鵝,也聽說過有一隻年紀一百多歲的名叫昂考的領頭雁。她的名聲非常大,那些最好的大雁都老是願意跟她結伴而行。不過,再也沒有誰比昂考和她的雁群更看不起家鵝了,所以他想要讓他們看看,他跟他們是不相上下的。

他跟在雁群後麵慢慢地飛著,心裏在盤算到底是掉頭回去還是繼續向前。這時候,他背上馱著的那個小人兒突然開口說道:“親愛的蒙敦,你應該知道,你從來沒有飛上天過,要想跟著大雁一直飛到勒波拉,那是辦不到的。你還不在活活摔死之前趕快轉身回家去?”

可是雄鵝知道,這個佃農家的小男童是最使他渾身不舒服的了,他聽說連這個可憐蟲都不相信他有能耐作這次飛行,他就下定決心要堅持下去。“你要是再多嘴,我就把你摔到我們飛過的第一個泥灰石坑裏去!”雄鵝氣呼呼地叫起來。他一氣之下,竟然力氣大了好多,能夠同別的大雁飛得差不多快了。

湖對岸好像是一片明亮的開闊地帶,而雁群棲息的地方卻是一個大鬆樹林。看樣子,那片針葉林有股力量能夠把冬天拴在自己的身邊。其他地方已經冰消雪融露出了地麵,而在鬆樹枝條繁密的樹冠底下依然殘存著積雪,這裏的積雪融化了又凍結起來,所以堅硬得像冰一樣。

小男童覺得他來到了冰天雪地的荒原,他心情苦惱,真想嚎啕大哭一場。

他肚子咕嚕咕嚕餓得很,已經有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可是到哪兒去找吃的呢?現在剛剛是三月,地上或者樹上都還沒有長出一些可以吃的東西來。

太陽早已隱沒,湖麵上吹來一股寒氣,夜幕自天而降,恐懼和不安也隨著黃昏悄悄地來到。大森林裏開始發出淅淅瀝瀝的響聲。

小男童在空中遨遊時的那種興高采烈的喜悅已經消失殆盡。他惶惶不安地環視他的那些旅伴,除了他們之外他是無依無靠的了。

這時候,他看到那隻大雄鵝的境況比自己還要糟糕。他一直趴在原來降落的地方,樣子像是馬上就要斷氣一樣,他的頸脖無力地癱在地上,雙眼緊閉著,他的呼吸隻有一絲細如遊絲的氣息。

“親愛的大雄鵝蒙敦,”小男童說道,“試試看去喝喝水吧!這裏離開湖邊隻有兩步路。”

可是大雄鵝一動也不動。

小男童過去對動物都很殘忍,對這隻雄鵝也是那樣。此時此刻他卻隻覺得雄鵝是他惟一的依靠,他害怕得要命,弄不好會失掉雄鵝。他趕緊動手推他、拉他,設法把他弄到水邊去。雄鵝又大又重,小男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到水邊。

雄鵝把腦袋鑽進了湖裏,他在泥漿裏一動不動地躺了半晌,不久之後就把嘴巴伸出來,抖掉眼睛上的水珠,呼哧呼哧地呼吸起來,後來元氣恢複過來了,他昂然在蘆葦和蒲草之間遊弋起來。

大雁們比他先到了湖麵上。他們降落到地麵上後,既不照料雄鵝也不管鵝背上馱的那個人,而是紮著猛子竄進水裏。他們遊了泳,刷洗了羽毛,現在正在吮啜那些半腐爛的水浮蓮和水草。

那隻白雄鵝交上好運氣,一眼瞅見了水裏有條小鱸魚。他一下子把他啄住,遊到岸邊,把他放在小男童麵前。

“這是送給你的,謝謝你幫我下到水裏。”他說道。

在這整整一天的時間裏,小男童第一次聽到親切的話。他那麼高興,真想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住雄鵝的頸脖,但是他沒有敢這樣冒失。他也很高興能夠吃到那個禮物來解解他的饑餓,開頭他覺得他一定吃不下生魚的,可是饑餓逼得他想嚐嚐鮮了。

他朝身上摸了摸,看看小刀帶在身邊沒有。幸好小刀倒是隨身帶著,拴在褲子的鈕扣上。不用說,那把小刀也變得很小,隻有火柴杆那樣長短。就憑著這把小刀把魚鱗刮幹淨,把內髒挖出來。不消多少時間,他就把那條魚吃光了。

小男童吃飽之後卻不好意思起來,因為他居然能夠生吞活剝地吃東西了。“唉,看樣子我已經不再是個人,而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妖精啦。”他暗自思忖道。

在小男童吃魚的那段時間裏,雄鵝一直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當他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候,雄鵝才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們碰上了一群趾高氣揚的大雁,他們看不起所有的家禽。”

“是呀,我已經看出來了。”小男童說道。

“假如我能夠跟著他們一直飛到最北麵的勒波拉地方,讓他們見識見識,一隻家鵝也照樣可以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這對我來說是十分光榮的。”

“哦……”小男童吱唔地拖長了聲音。他不相信雄鵝果真能夠實現他的那番豪言壯語,可是又不願意反駁他。

“不過我認為光靠我自己單槍匹馬地去闖,那是不能把這一趟旅行應付下來的,”雄鵝說道,“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肯陪我一起去,幫幫我的忙。”

小男童當然除了急著快回到家裏之外,別的什麼想法都沒有,所以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才好。

“我還以為,你和我,咱倆一直是冤家對頭呐。”他終於這樣回答說。可是雄鵝好像早已把這些全都拋到腦後去了,他隻牢記著小男童剛才救過他的性命。

“我隻想趕快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去。”小男童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那麼,到了秋天我一定把你送回去,”雄鵝說道,“除非把你送到家門口,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雄鵝對小男童咬耳朵說道:“你要大大方方地回答問話,可是不必說出來你是誰。”剛剛來得及說了這麼一句話,大雁們就已經來到了麵前。

大雁們在他們麵前站定身軀,伸長脖子,頻頻點頭行禮。雄鵝也行禮如儀,隻不過點頭的次數更多幾次。等到互致敬意結束之後,領頭雁說道:“現在我們想請問一下,您是何等人物?”

“關於我,沒有太多可說的,”雄鵝說道,“我是去年春天出生在斯堪諾爾的。去年秋天,我被賣到西沃莫霍戈村的豪爾格爾·尼爾森家裏。於是我就一直住在那裏。”

“這麼說來,你的出身並不高貴,本族裏沒有哪一個值得炫耀的,”領頭雁說道,“你究竟哪兒來的這股子勇氣,居然敢加入到大雁的行列裏來?”

“或許恰恰因為如此,我才想讓你們大雁瞧瞧我們家鵝也不是一點沒有出息的。”

“行啊,但願如此,假如你真能夠讓我們長長見識的話,”領頭雁說道,“我們已經看見了你飛行得還算可以,不過除此之外,你也許更擅長於別的運動技能。說不定你善於長距離遊泳吧!”

“不行,我並不高明,”雄鵝說道。他隱隱約約看出來領頭雁拿定主意要攆他回家,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怎樣回答,“我除了橫渡過一個泥灰石坑,還沒有遊過更長的距離。”他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