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西狄克的突擊隊,就肉搏了奧波倫斯基了,每人疊了1.2噸,摩了他的壘。
然而昨天,奧波倫斯基又每人疊了2.2噸。人們說,這是世界底記錄。西狄克發抖了,他在一夜裏,就瘦了下去,他的皺紋變成深溝。鼻子更加鉤進去了,背脊也駝了,但眼睛卻在敏捷的動,抓住了砌磚的全過程,分析出它的基礎部分來。
西狄克的今天的靜不下,就為了這緣故。
“畜生,畜生,”他喃喃地說。“缺陷在什麼地方呢?”
在工人們麼?工人們是在工作的。他們不但八點鍾,還決心要做到十點鍾,或者還要多——他們提議將全突擊隊分為輪流的兩班,那麼,一日一夜裏,工人們可以做到十六點鍾了。然而問題並不在這裏。一日一夜做二十點鍾工,是做得到的,為了砌磚而折斷了脊梁,也做得到的。但是,建設事業是高興這樣的麼?
這是無聊的想頭。
那麼,問題在那裏呢?
在砌法麼?不,耐火磚的砌法的技術,工人們好像已經學會了。加工錢麼?笑話,突擊隊以這麼大的緊張在作工,並非為了錢,是明明白白的。如果為了“盧布”,突擊隊隻要照0.8噸的標準,做下去就好,但在事實上,他們不是拿著一樣的工錢,卻每人砌著1.2噸麼?
西狄克就這樣地,天天找尋著缺陷,他注視著工作的進行,將這加以解剖,在筆記本子上畫圖,將工人們組織起來,又將他們改組,即使到了夜裏,也還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隔壁總有小孩子哭著的棚屋裏。
他連上床睡覺都忘掉了,他早晨往往被人叫醒,從桌子底下拉出來。
到今天六月一日,西狄克眼光閃閃地走到耐火磚這裏來了。他看透了事情的本質。第一——是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嵌磚嵌得很快,他們是已經和磚頭完全馴熟了的。然而一切突擊隊,都有一個共通的缺陷,使他們疊得慢的,一定是遞送磚頭的人們,他們空開了時間,慢慢地遞送,所以磚匠們隻得空著手等候著。奧波倫斯基是仗著嵌磚嵌得快,從這缺陷逃出了。西狄克的突擊隊,還沒有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那樣的和磚頭馴熟。所以應該監督遞送磚頭的人們,借此去進逼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第二,是一到交代,走出去的時候,毫不替接手的人們想一想,隨便放下了磚頭。這裏就將時間化費了,於是……
“獨立會計,”西狄克說。“給我們一個地方罷,我們會負責任的。我們要分成兩班,在一處地方,從頭到底的工作下去,但遞送的人們要歸我們直接管理,我們要竭力多給他們工錢,按照著疊好的耐火磚的噸數來計算。”
自從將突擊隊改了獨立會計之後,到第二天,西狄克才顯出了一個大飛躍,逼近奧波倫斯基了。
夜。
工廠街的郊外(還沒有工廠街,這還隻是在基礎裏麵的一個骨架),被散在的電燈的光照耀著。電燈在風中動搖,從遠地裏就看得見。庫茲尼克斯特羅伊[29]——這是浮著幾百隻下了錨而在搖動的船的大船塢。
都市在生長著。
二萬四千的工人們,每天從基礎裏扛起都市來,那是二萬四千的西狄克們,奧波倫斯基們,稷林們。他們一麵改造自然,使它從屬於集團,一麵改造自己本身,改造對於人們,對於勞動的自己的態度,於是在事實上,勞動就成為“名譽的事業,道德和英勇的事業”了。
現在我們又在耐火磚的處所了,我們的麵前,有西狄克和奧波倫斯基在。
什麼東西在推動他們,什麼東西使他們忘記了睡覺的呢?
“我們到這裏來,並不是為了盧布(盧布是我們隨處可以弄到的,也不推卻它),來的是為了要給人看看我們,看看我們康索謨爾是怎樣的人。”奧波倫斯基回答說。
“我不懂,”西狄克開初說,停了一會,又添上去道,“我這裏麵有一條血管,是不能任憑它就是這模樣,應該改造一下,應該給人們後來可以說——‘西狄克和他的突擊隊,是很奮鬥了的’那麼地,從新創造一下的。”
我們的階級正在創造。
我們是生在偉大的創造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