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又在用指頭塗著了麼?”他巧妙地將磚頭向上一拋,磚頭在空中翻了幾個轉身,輕輕地合適地又落在他手掌裏了。他用了小刮刀,塗上原料,嵌在磚排裏。磚就服服帖帖的躺在自己的處所,恰如小豬的躺在用自己的體溫偎暖了的自己的角落裏一般。
“要這麼幹的麼?”在旁邊作工的女學徒孚羅莫伐問道,於是紅了臉。
“不這麼,怎麼呀?”西狄克莽撞地說。“在用別的法子塗著了罷。”
他講話,總仿佛手上有著細索子,將這連結著的一樣。臉是幹枯的,麵龐上滿是皺。皺紋向各方麵散開——從眼睛到耳朵,從下巴到鼻子,於是從此爬上鼻梁,溜到鼻尖,使鼻尖接近上唇,成為鷹嘴鼻。
“畜生,畜生,”他咂舌似的說著,爬到上麵去,從那裏注視著六十個突擊隊,皺著眉頭,還常常將什麼寫在筆記本子上。
這永是冷靜,鎮定,充滿著自信的他,今天是怎麼了呀?今天是有什麼躓絆了他,有什麼使他煩亂,使他皺眉,使他跑來跑去了。
今天,他又被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比敗了。
固然,在他,是有著辯解的話的。他的突擊隊——是砌紅磚的專門家,來弄耐火磚,還是第一次,而且在他的突擊隊裏,六十人中隻有十一個是工人,此外——就都是學徒們和稷林一流的腳色。早晨,他問稷林道,“你以為要怎麼競爭才好呢?”稷林答道,“隻要跟著你,我是海底裏也肯去的。”那裏有怎樣的海呢?那就是海,是——正在掀起第九個浪來的——奧波倫斯基。但是,從稷林,從雖在集團裏而幾乎還是一個孩子的人,從雖在獻身於集團而還沒有創造的能力的孩子的人,又能夠收獲些什麼啊!然而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都大抵是中央勞動學校的學生,指導者們是從唐巴斯來的,他們在那裏造過枯煤爐、有著經驗。
在西狄克,是有辯解的話的。
但是,在這國度裏,辯解是必要的麼?能夠總是依據著“客觀底”原因麼?不的。西狄克走來走去。他失了鎮靜,漸漸沒有自信了。當他的突擊隊初碰見耐火磚的時候,他問道:
“怎樣,大家?”
“和誰競賽呀?”工人們問他說。“和奧波倫斯基麼?什麼,他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呢。”
這是的確的。一看見奧波倫斯基,就令人覺得詫異。他的姓名,是好像突擊隊的旗子一樣,在廣場上飄揚的,但他還不滿二十一歲,顯著少年的粉紅的麵頰,然而這他,卻指揮著突擊隊,將西狄克的突擊隊打敗了。
第一天,西狄克的突擊隊滿懷著自信,用了穩重的腳步,走下到耐火磚的處所去,立刻占好自己的位置,含著微笑向別的突擊隊宣了戰,動手工作起來。那時候,西狄克還相信是能得勝的。他和突擊隊都以極度的緊張,在作工時間中做個不歇——磚頭當當的在響,木槌在敲。這天將晚,緊張也跟著增大了,用了恰如漁夫將跳著魚兒的網,拉近岸來那時一樣的力量。
但到晚上,西狄克的頭發都豎起來了,他的突擊隊,每人疊了0.5噸,可是奧波倫斯基的突擊隊卻有——1.4噸。
“哦,”西狄克公開似的說,“明天一下子都贏他過來罷。”
然而明天又是新的低落。突擊隊在耐火磚上,在花樣上碰了釘子了,無論怎樣,一個人總不能疊到0.9噸以上。其實,外國人[28]是原以每人0.5噸為標準的,因為管理部知道著突擊隊的力量,所以加到0.8噸。西狄克是已經超出了官定的標準了。但這說起話來,總是含著微笑,順下眼睛的少年的康索謨爾奧波倫斯基,卻將那他打敗。
突擊隊的會議時,西狄克又發了和先前一樣的質問:
“但是,怎樣,大家?”
“怎樣?難呀,這磚頭不好辦。”
“難麼?比建設社會主義還難的事情,是沒有的,可是不正在建設著麼。”西狄克回答說,一麵自己首先研究起來。
他采用了奧波倫斯基的方法,將全部分成隊伍,四人一隊,兩個工人放在兩側,中間配上兩個學徒。他測定了磚匠們的一切的動作,不再在遠處望著工作,卻緊緊的釘住了在監督了。
“奮鬥罷。教惡魔也要倒立起來的。”工人們興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