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枯煤,人們和耐火磚(1)(1 / 2)

F·班菲洛夫,V·伊連珂夫 合作

枯煤爐以幾千噸三和土的斤兩,沉重地壓在基礎木樁——一千二百個木樁——上麵了,於是就將幾千年間搬來的樹木,古代的巨人的根株,被溪水衝下的泥土所夾帶而來的野草,都在這裏腐爛了的地底的泥沼,藏在它下麵。這沼,是曾經上麵爬著濃霧,晴明的時候,則渦旋著蚊蚋的密雲的沼,隻要有落到它肚子裏來的東西,它都貪婪地吃掉了。但是,泥,樹木,草,愈是沉到那泥濘的底裏去,就逐漸用了它們的殘骸,使沼愈加變得狹小。蘆葦也一步步的從岸邊逼近中心去,使它狹窄起來。沼就開始退卻了,泥,樹木,草,蘆葦,從四麵來攻擊它,一邊攻擊,一邊使它幹涸,蓋上了一層有許多凸起的,蛹一般的,泥煤的殼。

經過了幾百年,殼變硬了,就成了滿生著繁茂的雜草和野荊球樹的矮林的黑土。

這樣子,自然就毫不留下一些關於這的傳說,記錄或紀念,而將腐爛的泥沼埋沒了。

於是人們到這裏,在山腳下的廣場上,攤開那籌劃冶金工廠的圖樣來,指定了安設枯煤爐的地方,就在熔礦爐的鄰近。河馬一般呆相的挖掘機立刻活動起來了,掘地的人們走下很大的洞裏去。人們趕緊走下去了,但當掘掉上層的黑土,挖掘機從它拖著嘴唇的大嘴裏吐著大量的大土塊,慢慢地再又旋轉著它那有節的頸子的時候,才知道地底下很柔軟,稀爛,就像半熟的粥一般。

人們發見了泥沼。

當開掘地基的時候,建設者們也知道地盤是不很堅固的,但在泥沼上麵來安枯煤爐,卻誰也沒有想到過。這爛泥地,是也如礦洞裏的突然發生煤氣一樣,全是猝不及防的出現的。建設者們愈是往下走,稀濕的地底就愈是在腳下唧唧的響,哺哺的響,並且將人們滑進它那泥濘的,發著惡臭的肚子裏麵去。

也許有簡單的辦法的,就是又用土來填平了地基,在那裏種上些帶著紫色耳環的白樺,或者聽其自然,一任它再成為湛著臭水,有些蚊,蚋,野鴨的泥沼。但據工廠的設計圖,是無論如何,爐子一定該在這裏的,如果換一個地方,那就是對著已經有了基礎的鑄造廠,輾製廠的馬丁式熔礦爐,水門汀,鐵,石子的梯隊搖手——也就是弄壞一切的建設,拋掉這廣場。

退卻,是不能的。

於是人們就浸在水裏麵,來打那木樁。首先——打下木樁去,接著又用巨大的起重機將它拔出,做成窟窿,用三和土灌進這窟窿裏麵去。建設者們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方法,所有的手段,打下了木樁——一千二百個木樁。

這麼一來,那裏還怕造不成枯煤爐呢?

發著珠光的耐火磚,好像又厚又重的玻璃一般,當當地響。磚頭仿佛經過研磨,拿在手上,它就會滑了下去,碎成細碎的,玎璫作響的末屑。但工人們卻迅速地,敏捷地將它們疊起來。磚頭也閃著它帶紅色的棱角,在他們手裏玩耍。枯煤爐的建造場上,就滿是木槌的柔軟的丁丁聲,穿著灰色工衣的人們的說話聲,貨車的聲響,喧囂的聲響。有時候,話聲和叫聲忽然停止了,於是音,響,喧囂,就都溶合在仿佛大桶裏的酒糟在發酵似的一種營營的聲音裏。

這樣的一點鍾——兩點鍾——三點鍾。

營營聲大起來了,充滿了全建築物,成為磚匠們的獨特的音樂,和銀色的灰塵一同溢出外麵去了。

“原料!”忽然間,到處是工人們的叫喊,打斷了營營聲,於是頭上罩著紅手巾,腳穿破靴,或是赤腳的,身穿破爛的鄉下式短外套的女人們,就從掛台將灰色的粘土倒在工人們的桶子裏。

“花樣!”

“花樣?”

造一個枯煤爐,計有五百八十六種磚頭的花樣,即樣式。其實,爐子是隻要巧巧的將這些花樣湊合起來就行的。磚都在那邊的堆場上。將這些搬到屋裏來,一一湊合,恰如用各件湊成發動機,縫衣機,鍾表的一般,就好。湊成之後,塗上原科——爐子就成功了。是簡單的工作。然而工人們每疊上一塊新的花樣去,就皺一回眉,花樣有各種的樣式,和建築普通的房屋,或寬底的俄國式火爐的單純的紅磚,是兩樣的。有種種的花樣——有圓錐形的,也有金字塔形的,立方體的,螺旋狀的,雙角狀的。必須明白這些花樣的各種,知道它嵌在什麼地方,必須巧妙地塗上原料去,塗得一點空隙都沒有,因為爐子裏麵就要升到一千度以上的熱度,那時候,隻要有一點好像極不要緊的空隙,瓦斯也會從那地方鑽出來。而且——還應該像鍾表的機件一樣,不能大一個生的密達,也不能小一個生的密達,要正確到一點參差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