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涅受了任務,是橫過哥薩克村的街道去,將一切看個分明。他像鳥兒一般飛過了園地和樹林,門窗全都關著的人家,廣場和教堂——他橫斷了全村子,已經帶著“一切照常”這一個令人高興的報告回來了。倘要解釋這奇怪的“一切照常”的意思,那就是說,這受了死的洗禮的哥薩克村,都正在熟睡。它一點也沒有豫防,一點也沒有猜出。幾處的街角上有哨兵在打盹,用了渴睡的眼望著飛馳的介涅,好像以為他是從前線跑來的傳令。居民也睡得很熟。不過偶或看見彎腰曲背的哥薩克老婆子,提了水桶踮著腳趾走到井邊去。介涅又看見一架飛機,停在教堂旁邊的廣場上。在一所大房子的籬笆後麵,介涅還見到兩輛機器腳踏車和一輛摩托車。
他很疲乏,喘著氣,述說過一切的時候,大家就都明白,我們是在沒有人覺察之中,到了村子了。
全盤的行動,所打算的就隻在完全不及豫防而且出乎意料之外的給敵軍一個打擊。襲擊必須使他們驚惶,但同時也應該使敵人受一種印象,好像對麵是強大的隊伍的大勢力,出色的武器,還帶著強有力的炮隊一般。所以我們也要安排下埋伏,不意的小戰鬥和襲擊。這樣幹去,敵人就以為四麵受了包圍,陷於絕望的地位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打擊這一種印象,這時是必須扮演決定底的腳色的。
山穀的盡頭,就在哥薩克村的前麵,還有幾塊沒有燒掉的蘆田。這裏是無論如何總是走不過,我們就隻得繞一點路。
登陸,準備,排隊,向著哥薩克村的前進,給化去了兩點鍾。但敵人呢——睡覺又睡覺,總不肯醒過來。霧氣已經逐漸的收上去了,隻在河麵上還罩著厚厚的看不穿的麵幕。
河在這裏轉了彎,直向亞秋耶夫市,於是流到海裏去。
右岸有一條軍道,是通著村子的。我們的部隊的一部份,就利用了這軍道,走到村背後了。向這方麵,又派了曲波忒所帶領的騎兵中隊去,那任務,是在敵軍倘要向亞秋耶夫退走,就來抵當他。
部隊的各部份,那行動是這樣地布置了的,就是從各方麵,但又同時走到村子,開起槍來。我們的大炮也必須同時開始了行動。
屯在村裏的敵軍,也許看著情形,對我們會有強硬的抵抗。這很可怕,因為他們是有優秀的戰鬥性質的。他們裏麵,靠不住的隻有被捕的紅軍。村裏有凱隆諾維支將軍的軍團的一部份,亞曆舍夫將軍的聯隊,也是這將軍的豫備大隊,古班狙擊兵聯隊,其中有著兩個士官學校的學生。這之外,村裏又駐紮有烏拉該的司令部和他的一切的枝隊,還有各種小司令部以及白軍後方的官員。而且我們還應該防備村人的敵對的舉動,因為這哥薩克村,和我們是很不要好的。
不到早晨七點鍾,部隊臨近了哥薩克村的時候,第一炮發音了。同時也開始了劈耳的轟擊。大炮的雷鳴合著機關槍的爆響和步槍的聲響,成為震聾耳朵的合奏了。士兵們直衝過去。摸不著頭腦的敵人,完全發了昏,連一點的防禦也不能布置。向著我們的胡亂開槍,也不能給我們絲毫損害。紅軍的步兵不住的前進,愈加壓迫著敵軍,將街道一條一條的前進了。到得市中央,我們這才遇見那準備了一點防禦的敵。當這處所,帶領我們的部隊的是珂伐略夫。在這一瞬息間,躊躕一下就有怎麼危險,他是很明白。他知道,敵人的恐怖,是能夠消失的,那麼,要收拾了他,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在這樣的瞬息間,要得成功,就隻要一個堅定而深沉的司令,他用的確的處置,製住驚慌的人們,他很快的悟出戰鬥的意義,並且捏住了勝利的鑰匙是在那地方。恐怖,是大概因為百來個人發命令,既然很隨便,而且常常完全相反,這才增加起來的。一種辦法和別種相矛盾,為了著忙,發些隻使事情為難而糾紛的命令。我們的敵人,就正落在毫無計劃的這邊跑那邊跑,這麼說那麼說,這樣辦那樣辦的情況裏了。
然而已經顯出組織化的先兆,有計劃的防禦的先兆來。這緊要的機會是應該利用的,於是珂伐略夫就下了襲擊的命令。他捏著手槍,自己留在左翼,到右翼去的是錫覺德庚。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恰如在拖船上唱歌那時候一樣。但現在卻燒起著特別的火焰,閃閃的在發光。他全部的額上,一直橫到眉光,刻一道深的嚴肅的皺襞。錫覺德庚的腳步是本來很重的。他仿佛踏勘地皮,必須走得牢靠似的在前進。在他身邊是這樣的放心,好像得到一種特別的平靜和安全,覺得隻要和他一氣,就決不至於死亡,決不至於戰敗,他命令得很簡單,很確當,又有些氣惱。
敵人要在園子跟前排起陣來了。但還可以看出,他還沒有將隊伍排齊,還沒有尋到人,來將這一大堆人又有力又有效地變成緊湊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