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定了許多事,想出了許多辦法。然而在這樣的境地裏,毫沒有得救的希望,卻是誰都明白的。小河裏麵,笨重的船簡直不能回轉,再向前走罷,那就是將頭更加伸進圈套裏去了。但是人得怎麼辦呢?
這些事是大家一致的,就是應該趕快的登陸,抽掉了跳板,動手來格鬥……
然而“動手來格鬥”,說說是容易的。我們剛要上岸,敵人就會用了他的槍炮,將我們送進河裏去。我們的戰士們怎樣的擠在汽船和拖船上,聚成一堆,他在岸上可以看得明明白白。大家都沒有睡覺。自從離開了斯拉文斯基以後,他們都不能合眼。司令們將這回的計劃連著那一切的危險和困難,統統說給他們了。教人怎麼會睡覺。在這樣的夜裏,睡覺比什麼都煩難。在這樣的夜裏,是睜著眼睛,眼光不知不覺地隻凝視著暗地裏的。很緊很緊的擠在船的所有角落裏,低聲談起天來了。
“冷……”
“吹一吹拳頭罷——那就暖了。”
“隻要能吹起來——哪,如果有人給我們在岸上吹起(喇叭)來,可真就暖了哩。”那士兵於是轉臉向了岸邊,用眼睛示著敵人的方向。
“他們近麼?”
“鬼知道——……人說,他們在岸上到處跑著的。人說過,他們就躲在這些蘆葦叢裏的——也有人去尋去了。”
“那麼,誰呢?”
“康特拉出去了!”
“哦哦,這很不錯,他是連個個窟窿都知道的!”
“唔,這小子又能幹!”
“我很知道他的。在戰場上的時候,他就得到過三個聖喬治勳章了。”
“但是我覺得——這裏沒有人——太靜了!”
“他們也不會在發吼的——你這昏蛋!”
“他們卻會開槍呀——那就完了!”
“不——我想,還沒有從康特拉聽到什麼的!”
“怎麼想聽到這些呢。連一隻飛機也還沒有飛來哩。”
“這倒是真的。哦,總之,孩子,為什麼沒有飛機到這裏來的呀。”
“為什麼沒有——它是麻雀似的飛來飛去的。先前它總停在市鎮裏,要太陽出山之前它才飛出來。你也看它不見的,這很明白。”
“唔,究竟它為什麼在飛著的。我簡直一點不懂,這東西怎麼會飛起來。”
“那可我也不知道。恐怕是從下麵吸上蒸汽去的罷。”
“你可有一點煙草麼?”
“吩咐過的,不準吸煙!”
“哦哦,那是不錯的——但我想,這樣的藏在拳頭裏,就沒有人覺得了。”
立刻有三四個人的聲音提出反對的話來,沒有許他吸煙草。
“我們就到麼?”
“到那裏?”
“喏,我們應當上陸的地方呀!”
“哪,如果我們應當上陸,那麼我們就一定是到了!”
就這樣地從一個問題拉到別個去。字句和字句聯起來——完全是偶然的——完全是無意識的。
船總在向前進。船隊幾乎沒有聲響的移動著。
天亮了起來,暗霧向空中收上去了——第一隻船靠了岸。另外的就一隻一隻的接著它,架在岸邊的軟泥裏,那裏都滿生著走也走不過的雜草和蘆葦。
離哥薩克村隻還有兩啟羅密達了。河岸很平坦,我們的前麵展開著一條寬闊的山穀,給兵士們來排隊,是非常出色的。據熟悉這一帶地勢的人說,要在全古班找一個登陸的處所,沒有比這裏再好的了。連忙架起跳板,在驚人的飛速中,大家就都上了岸。我們剛剛踏著地麵,就呼吸得很舒服,因為我們已經不在水麵上——各個騎兵和狙擊兵,在這裏都能夠防衛他的性命,而且誰也不至於白白的送死了。大炮拉了上去,馬匹牽了出來,司令們教部隊排了隊,神經過敏也消失了。它換上了冷靜的嚴肅的決心。一切做得很勤快,快到要令人奇怪,這些人們怎麼會這樣的趕緊。但我們戰士們卻都知道,在這樣的境地裏,趕緊和迅速,是必要的。騎馬的司令們,圍住了郭甫久鶴和我。在路上囑咐了兩三句,大家就各歸了自己的隊伍,一切都妥當了。襲擊的命令一下,騎兵就開了快步,步兵的隊伍是慢慢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