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康定的時候,有些藏民說某某活佛了不得,針尖那麼大個洞,都鑽得過去。我就說那他們在監獄裏關了十多年,為什麼不跑呢?他們說,哎呀,這個是因緣、孽障,用不著跑。當然,這也說得成理。但說這個虹化,那個虹化,有幾個人親眼看到虹化?要有證據。另外一個,虹化了又怎麼樣?就像禪宗公案裏邊,有些人死了燒舍利,燒了一籮筐,這又說明了什麼呢?所以,我們看到《莊子》裏麵通過老子這種說法,確實了不得。“凡有首有趾無心無耳者眾,有形者與無形無狀而皆存者盡無”,既然是盡無,那麼就是一個絕對的判斷,學道的可以在這裏去參,在這裏去悟!
大公無私,融入大道
“其動,止也;其死,生也;其廢,起也。”動止,運動和靜止;生死,就是生和死;廢起,就是興廢。
萬事萬物無不處於這麼一種狀況之中,都在動靜、生死、興衰之中,但這些狀態都是自然而然的。“此又非其所以也”,“生”,生了又怎麼樣?現在我們書院有的人生了娃娃,生了,大家覺得是個喜事,都很高興。但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這些娃娃的前途怎麼樣?這是個問號。因為命運、未來總是未知的、偶然的;過去都是已知的、必然的。但是,死了以後呢?你就更說不清楚了,死了後到哪裏去呢?
“動”向哪裏動?“止”當如何止?“生”又如何生?“亡”又如何亡?“衰”又如何衰?“興”又如何興?很多事情,從大的因果上來看,都是自然而然,很多人都不知其所以然。為什麼呢?春天栽秧,秋天收獲,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些道理、過程我們都很明白。但是,秧苗在田裏到底怎麼長,知道嗎?不知道,我們根本弄不清楚。我們每天都在吃飯,今天可以去飯館點這種菜、那種菜,吃到肚子裏去了,它在我們肚子裏是如何動,如何變的?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變成汗水?怎麼變成大小便排泄?怎麼變成營養滋養身體?我們也不知道。所以是“不知其所以然。”
很多事情,我們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永遠有我們知道的一麵,也永遠有我們不知道的一麵。有些事情看來已經熟悉了,已經了如指掌了,但就在了如指掌的背後,還有很多很多你不了解的事情。以前有人對我說,我和那個鐵哥們感情深得很,這一輩子都攪在一起了。誰知過不了幾天,變成冤家仇人了。他們兩個好的時候,情誼濃的時候,你能說他們不了解嗎?可以說是知根知底。但是,就在這種知根知底之中,還有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同時存在。有些事情說變就變,這個變,往往是自己的情緒和外邊不可知的因緣參與,以前可以掌控的因素,變成了不可掌握的因果行為。所以,老聃這幾句話確實很有味道。
“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謂入於天。”什麼叫“有治在人”?“有治”就是料理,我們怎樣料理自己的這個環境?用白話來說,就是人們遵循各自的本性而各自活動。
“忘乎物,忘乎天”,就是說不要被環境和事物把我們的心誌、心性給束縛住了。“忘物”,用小乘佛教的話來說,就是要有出離心;用大乘佛教的話來說,要有菩提心。真正做到了“我空法空”,佛教裏的我空法空,也可以把它稱為“忘物,忘天,其名為忘己。”在《大宗師》裏,又叫“外天下”“外物”“外生。”我們看這裏,莊子和佛教在這方麵完全是通的。如果我們的心還係於物,我們的心還為物所累,為物所拘係,那麼,我們的身心都不會自在。所以,有心於治,則在於人為。如果無心於治,就叫“忘物、忘天”,當然更重要的是“忘己。”
所以“忘己之人,是之謂入於天”,隻有把自己徹底放下,才能真正合於天道。用《壇經》的話來說,“不思善、不思惡,哪個是你的本來麵目?”善惡不思,就是無我。有我就有我所有,就有非我,就有是非判斷,就把自己局限了。所以怎樣與道融為一體?實際上就是一句話——“大公無私。”大公你才能無私,無私就是無我,就是忘我,忘我就是大公,大公你就和整個自然、整個社會融為一體,就“是之謂入於天”了。我們看那些辦事順利的人,受大家擁戴的人,往往都有大公之心。如果沒有大公之心,處處打自己的小算盤,這樣的人永遠都做不大。為什麼呢?因為他自己的半徑太小了,容量太小了。這個我已反複說過了,也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