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荷開花愈紅(2 / 2)

如果說韓映山老師的辭世,使我失去了一位好老師,那麼劉紹棠老師的辭世更使我終生遺憾。

劉紹棠老師的作品對我影響很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我的第一篇像樣的小說《一條連衫裙》。那篇小說發表在1980年的《任丘文藝》上。老實說,我不喜歡他早期的《大青騾子》、《青枝綠葉》等。我更喜歡他後來的《蒲柳人家》、《峨眉》、《瓜棚柳巷》以及長篇小說《地火》、《春草》、《狼煙》。那真是純而又純的荷花澱派小說啊!田園風光的生動描寫,曲折優美的傳奇故事,駢散相間的語言特色,令剛剛走上文壇的我迷戀不已。他作品的許多篇章的精彩段落我都能背下來。那時候,我隻要發現哪本雜誌登有劉紹棠的文章,我都毫不猶豫地買下來,然後細細地品讀。那真是一場語言的盛宴,那真是一種美好的享受。可惜,劉老師52歲就中風偏癱,影響了他的創作。在渡過了十多年的輪椅生涯之後,他便溘然長逝。荷花澱派文學又失去一員大將。

我不單單喜歡劉老師的作品,還喜歡他的“傲氣”和意誌。他是“坐在輪椅上也要做有脊梁的人”的人。我以為這也是荷花澱派的一種崇高精神。

現在該說到另一位重要人物了。他就是著名作家從維熙先生。在“荷花澱派”作家中,他是走得最遠的一個。我認為,他的遠,不是擺脫了荷派的羈絆,而是在荷派精神的指引下,在自己獨有的領域內,發揚廣大了荷派藝術,使這一流派有了更加深邃廣闊的天空。上世紀80年代,他的《大牆下的紅玉蘭》振聾發聵,其影響遠遠超過了他的前期作品。其後的《第十個彈孔》、《杜鵑聲聲》、《雪落黃河靜無聲》、《北國草》等,奠定了他在新時期“傷痕文學”、“反思文學”的重要地位。文風的變化,大江東去的風格,其實仍然沒有擺脫孫犁先生對他的影響。這屬於一種更加寬泛意義上的“荷花澱派”。

2002年,在中國作家協會當代小小說慶典暨理論研討會上,我獲得了中國小小說風雲人物榜——小小說星座獎。頒獎會上,我見到了精神矍鑠的從維熙老師。從老師聽說我是白洋澱邊來的,十分高興。我們有過一段長時間的談話。我們談起荷花澱派,談起犁老,談起韓映山老師和劉紹棠老師,談起荷派藝術的發展之路。我說,在白洋澱邊,活躍著一批年輕的作者,他們以自己的寫作方式體驗著生活,思考著生活。最近出版了一套“荷花澱作家文叢”就是他們繼承和發展荷派藝術的明證。從老師頷首微笑說,好好好,可要把書寄給我一套啊!

我們的談話一直持續到了宴會上。在人頭攅動的中國作協宴會大廳。我和從維熙老師舉起了酒杯。我說,歡迎從老師到白洋澱走走!從老師說好,祝荷花澱派後繼有人,願你們寫出新作品!

後來我真的寫了。寫了《1963年的水》,寫了《生死回眸》,寫了《敘事光盤》,寫了《關於年鄉長之死的三種敘述》、《車禍或者車禍》……但這已經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荷派小說,它們更多的是用現代筆法表現當下生活,體現了“小說文體在形式與結構上的探索和突圍,在作品內容上所凸現出來的強烈社會責任感——對人類生存環境及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憂患和思考(楊曉敏語)。

但我認為,這些作品,仍然屬於“荷花澱派”的範疇。因為任何流派、任何藝術都是不斷發展變化、不斷創新開拓的。就像這白洋澱的荷花,在新的土壤、新的水分、新的環境下,會開出姹紫嫣紅、新穎別致的鮮豔來的。

澱水常流,荷開永恒。那是白洋澱愈開愈紅、愈開愈豔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