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荷開花愈紅(1 / 2)

——我與荷花澱派作家們

又是夏天,白洋澱荷花開得正紅正豔。撐船在白洋澱裏,穿行在荷花叢中,我想起了“荷花澱派”,想起了孫犁、韓映山、劉紹棠、從維熙這些曾經像荷花一樣鮮豔的名字,就想起了和他們生活上的和精神上的交往……

我的出生地離白洋澱不遠,碰巧又愛好文學。很早便與“荷花澱派”文學結緣。從課堂上學習孫犁先生的《荷花澱》開始,就喜歡上了這位語言的大師,小說的大師。我癡迷地讀著孫犁,讀他的《白洋澱紀事》,讀他的《村歌》、《鐵木前傳》、《風雲初記》,也讀他的《芸齋小說》……之後我就一次一次地去白洋澱。有水的時候劃船,沒水的時候,我就行走在幹裂的大澱裏尋覓著先生的足跡。在采蒲台,在王家寨,在端村,在安新縣城,在荷花大觀園孫犁紀念館,常有我駐足凝思的身影。我追蹤著一個老人的腳步,我融進了一個大師一個流派的河流,我解讀著一個前輩一個智者“大道低回”的崇高境界。於是,我也有了白洋澱係列小說、散文的問世:《習水》、《水靈》、《水韻》、《行走在岸上的魚》、《詮釋白洋澱》、《冰床上的風景》、《澱邊人家的幸福生活》……構成了我作品的一個重要組成。作品的語言、蘊含的詩情、選材的角度,師承“荷派”筆法,深受先生影響,體現了一個作者至善至美、至真至純的美學追求。我的第一本小說集《八月情緒》被評論界稱為“新荷花澱派小說”。我很惶恐,也很自豪。我為自己作品的稚嫩而惶恐,也為自己的作品與先生有了聯係而自豪。

但我到底沒見先生一麵。2002年夏天,先生駕鶴西去,整個文壇都悲痛失聲。我卻因母親病重在床而未能前去吊唁先生。我流淚寫了一篇悼念文章《荷香永遠》,發表在幾家報刊上。其實我的悼念不僅僅在文章裏,還表現在了行動上。當我把自己的小說集《行走在岸上的魚》、《八月情緒》等擺放在孫犁紀念館“荷花澱派”作家作品的後麵時,我是充滿了對先生的懷念的;當我以沉重心情寫出了《魚非魚》、《千萬別當小說讀》表達對白洋澱命運的擔憂時,我是充滿了對先生的懷念的;當我用《澱邊人家的幸福生活》讚美采蒲台、小魚島漁民的時候,我是充滿了對先生的懷念的。小魚島主郭二民把我的文章貼在白洋澱過往的船隻上並把我和他的合影放大裝在鏡框裏掛在他的島上時,我對他說:“你應該把孫犁先生的照片放在島上,他是你們采蒲台的驕傲!”我想,我這也是充滿了對先生的懷念的。孫犁這名字與中國文壇分不開,與白洋澱分不開,與采蒲台分不開。他已經融入了他寫過我寫過的這方水土之中了。這是他的桑梓之地,也是他的安魂之所。

與這方水土分不開的另一位作家是韓映山。他是荷派文學的主將,也是最能領悟荷派精神並能發揚光大的一位作家。他矢誌不移地捍衛者荷派藝術創作。他的小說集《紫葦集》、《紅菱集》、《香溪集》……是他捍衛此派藝術的成果。我佩服韓老師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曾經到他的工作和生活的保定拜訪過他三次。在保定市工人新村42號樓他的住所裏,一老一少兩個荷派繼承者聊得非常投機。韓老師曾為我的小說集《八月情緒》作序。他說我這本集子裏的小說,“活像我三十年前寫的短篇,向讀者展示了真善美,並且營造了一種新的時代氛圍,充滿了濃鬱的時代生活氣息”。他還說:“讀了蔡楠的作品,我十分欣喜地感到,荷派小說是後繼有人的,是大有希望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對荷派寫作癡心不改的作家,卻也靠買書號來出版自己的長篇小說《明鏡塘》,出版後又要自己去推銷。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慈善溫和的老人,卻在1998年6月過早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熱愛的荷花澱,離開了他熱愛的文學事業。我在一篇悼念文章裏寫道:韓老師,白洋澱的荷花開了,可你卻走了,你還會看到那慢澱嬌豔的荷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