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走後，楊啟閎和他的兩個兒子、柳黃夢鶯以及他的保健醫生一同在李玉莪墓前默哀致敬。
第二天一早劍雄就要去月盟總部，說要過幾天才能回家。楊啟閎不滿地說：“我好不容易回月球一趟，你怎麼還要出差？”
劍雄說：“這不是有重要的事嗎！月盟正在準備成立月球共和國，忙著安裝月球全民公決電子係統，我是技術組長怎能不去呢。”
楊啟閎驚訝地說：“你這不是在幫月盟鬧獨立嗎？”
“爸爸，你別誤會，我這是工作，是做具體的技術工作，有什麼幫不幫的。在月球上哪有跟月盟沒關係的事？”劍雄解釋道。
楊啟閎一聽生氣了：“照你這麼說，月球上的人跟著月盟鬧獨立都有理了？”
“有理沒理讓政治家去爭論吧，月署來管也好，月盟來管也好，反正我還是幹我的技術。”劍雄拿著他的個人信息機轉身就要走。
楊啟閎沒好氣地說：“你都這個態度，難怪月生跟著他那一幫同學上街去支持月盟鬧獨立！”
“爸爸，您別生氣，月生已經是第三代月球人了，他們有他們的想法，我都管不了，您也就別管啦。”劍雄說，“我得走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
“走吧，走吧。”楊啟閎心理很不高興。
柳黃夢鶯過來勸道：“爸爸，月娥在時他們整天爭論，把我都煩死了。現在又來煩您，您別理他，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唉，”楊啟閎歎了口氣道，“我從小就教育他們要熱愛月球，要為開發月球的事業獻身。可他們到好，把月球愛得不行，竟然出來反對地球。這才幾代人，變得也太快了！”
“您休息一會兒，要是沒什麼事就看看影視機。”夢鶯道。
“你別提影視機了，不是鼓吹建立月球共和國，就是宣傳競選總統，我看了生氣。”楊啟閎道。
門鈴響了，夢鶯開門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請問，這裏是楊李劍雄先生的家嗎？”
“是啊，你是……”
“我是來拜訪楊爺爺的。”
“請進，請進。”
年輕人進屋後徑直走到楊啟閎麵前，高興地說：“楊爺爺，您好！好多年不見了，您身體還是這麼硬朗。”
楊啟閎看看他，有些遲疑：“你是月娥普校的同學……”
“我是冷江淩雲呀，前年月娥過生日我還上您家去過呢。”
“哦，我記起來了，你還是他們的班長吧。”楊啟閎回憶道。
“是的，連這事您還記著啦。”冷江說，“聽說您肩負重任重返月球，我特意來看望您老人家。”
“謝謝了。”楊啟閎道。
“按說您這麼樣的高齡，本不應該讓您遠渡太空到月球來，可是他們幹出了這樣的事，您又不忍心不來。單從這一點看，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很不道德。”冷江一句話就切入正題。
“小夥子，你看問題還挺有水平的呢。”楊啟閎稱讚道。
“事情本來就是這樣嗎。您想想，打從人類誕生那天，就想著飛上太空。當人類有史以後，就記載著像嫦娥奔月這樣的神話傳說。從七八百年前萬戶乘火箭試圖升空，一百多年前阿姆斯特朗登月，到現在又經曆了三四代人才使月球得到初步開發。怎麼，剛有一點眉目你就要鬧獨立，就要把地球蹬掉？”冷江憤憤不平地說。
“是啊，就拿我們在月球找水來說，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楊啟閎又嘮叨起當年的那些事。
3
劍雄劍英要上學的時候，我讓玉莪把他們帶到地球上去。當她把孩子們安置好後重返月球時，我已出任中國月球開發團團長，但從未放下地質專業工作。玉莪回來後，就和我一起參加到勘探地下水的工作中。
在本世紀二十年代當我第一次踏上月球的土地時，人們生活工作用水全都取自兩極塵土下的冰。在那時，人們覺得從月球兩極取冰要比到地球上取水容易得多，所以感到很方便。到了五十年代，月球上的開發點越來越多，並且逐漸從兩極向赤道擴散，用水量急劇增加，人們覺得從兩極取水很不方便，迫切希望能就近取水。就我們中國雨海華宇基地而言，從基地到北極取冰的直線距離就有1600千米左右，大家當然希望在雨海地區找到新的水源。
但在中國月球開發團內部意見並不完全一致，年輕的月球地質學家史光璧就認為在月球上不可能找到地下水。在一次專門會議上，他解釋說，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在月岩中所找到的各種礦物，幾乎都是不含高價鐵的，以及不含水的。這正說明月岩是在很高的還原條件和缺水的情況下形成的。在這樣的月岩裏，怎麼能夠找到水呢？
我不同意他這種看法，我說：“在月岩中是可能有水的。”
玉莪低聲對我說：“現在地質界普遍認為沒有地下水，你還是別堅持有水，要是找不到水影響了你的聲譽多不好。”
我告訴她，確實存在有水的可能性，並在會上談了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人類對月球的認識是是在逐步深化的。在上一個世紀，人們普遍認為月球上沒有水，以致1969年首次登月後，雖然一度出現過登月熱，但並未引起人們開發月球的真正熱情。可是到了1998年，美國發射的月球勘探者號探測器在月球兩極的月壤中找到了大量的冰，從而推翻了月球無水的定論，這才有了本世紀開發月球的熱潮。
我還提到，早在月球勘探者號發現月球兩極有水之前的1990年，中國就有一位叫作噶然朗巴·平措汪傑的藏族學者運用辯證法，預言了月球有水。四年後，他又在他的專著《月球存有液態》中，從哲學角度進行了論證，做出了任何星體包括月球在內，都存有液態的結論。他在探討天體結構時，深刻分析了不同星球相互轉化的辯證關係，進而提出月球的質的固態的某一深處一定有量的液態的存在。我在會上強調，在月岩下找地下水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此後我們又到月球上發現UFO升空的地區考察。我們把射電測溫儀調到長波波長上，測到土壤深層的溫度比平時高出很多。史光璧這時也感到，月麵之下確實不大平靜。我決定在這一帶進一步觀察、實測。
幾天後我在岩下找水儀上發現一條曲線有些微小的變化，就讓兩架直升艇都降落到地麵。我們把儀器搬了下去。史光璧行走時一不小心竟然摔倒了，小曲急忙來扶也差點摔倒。我仔細看著地麵，這裏土壤中的玻璃結晶顆粒比別處要多好幾倍。我抓了一把，這些玻璃顆粒很不規則，有黃色的、橙色的以及其他一些顏色的，煞是好看。我和小曲把儀器放好，玉莪那邊也安好了儀器。沒想到兩架儀器同時顯示地下有水！小曲他們高興地跳得很高很高，我們也情不自禁歡呼起來。
接著的幾天裏，我們一鼓作氣找到了一條長68千米、寬150米的岩下蓄水帶。我估算了一下，它的儲量約在2億噸左右。史光璧用衛星定位儀測出這條蓄水帶的位置，在雨海中部北緯32度線附近。這裏距北極約1760千米，而距我們的華宇基地隻有310千米。我查閱了月麵地質圖，原來這裏屬於較年輕的月海與較年老的月海過渡地區。經過全團的努力，終於在這裏鑽探到地下水。月球上沒有空氣，在露天環境下不能用抽水機抽水，我們選用了高揚程的潛水泵。抽上來的水一揚出來，還沒等落到地上，就變成一股濃濃的霧氣，隨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圍過來，興致勃勃地觀看大自然魔術師的神奇表演。這不隻是因為雨海在陽光照耀下的表麵溫度高達100℃左右，更主要是靠的月麵近乎真空的法力。
這件事當時在月球上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因為這一發現對於在月球其他地區找水也有很大意義，而有了水月球氦3能源的大規模開采才能成為現實。
在地球上，歐聯邦、美國、日本、俄羅斯等國先後表示，要加大投入，擴大對月球的開發規模。中國月球開發委員會更是興奮不已，遂決定在這裏興建嫦娥城。
4
柳黃夢鶯在一旁看到冷江一句話勾出老人家這許多往事的回憶，他怕老人激動，急忙擺手示意冷江不要談這個話題，不想被楊啟閎看到了。
“你別不讓他說，冷江這小夥有見地，他談話我愛聽，你忙別的去吧。”接著楊啟閎又說：“冷江，你接著說。”
“所以，我們絕不能聽任他們鬧獨立，一定要設法阻止他們的獨立行動。”
“你說得對。依你看，怎樣才能阻止他們鬧獨立呢？”
“最好的辦法就在您的手上。”
“這話怎講？”
“爭取讓月盟同意無先決條件的談判呀。”
說到這裏，冷江和楊啟閎都笑了。
楊啟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小聲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
冷江說：“我在月署駐月辦事處工作，月署裏的事就知道得多一些。昨天月署還讓我轉告您，當前局勢變化很快，希望您能早日見到小愛德華，力爭通過對話解決問題。”
“現在聯合國對月實行信息製裁，地月間的一切信息通道都被關閉了，你是怎樣得到信息的？”楊啟閎又問。
冷江神秘一笑：“我這裏和月署還有一個秘密信息通道，您可千萬不要對別人提起。”
“這你可以盡管放心，我不會給你泄密的。”楊啟閎很認真地說，“你轉告月署，我這一兩天就去找小愛德華。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這一點麵子他總得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