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在這裏並不孤獨,有黨和人民的關懷,我一定要盡力完成預定的任務。”
他握著電話,就像大海裏堅硬的礁石,那麼勇敢,那麼堅毅。要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就要等來年才有船開來,因為馬上就要到封凍期了,要度過八個月的漫長的冬天。
南極的冬天是危險而枯燥的,尤其在黑晝時,一天到晚黑蒙蒙的,不見天日。但想到考察南極的科學價值,想到自己從事的浮遊植物的課題在這裏還是空白,一種強烈的探索欲望油然而生,激勵著他克服困難,勇往直前。一個星期後,在南極封凍前,蔣加倫給北京發了電報,決定留下來,在南極繼續工作。國家海洋局南極辦公室和浙江科委都去電慰問並鼓勵他。
3月中旬,從戴維斯站開出的最後一班船駛出了南極。這回,誰也出不去了。一般人在這裏過冬都是一種冒險,況且是幸免於難的人呢!蔣加倫把自己放在了嚴峻的考驗中。
不久,一場颶風席卷了戴維斯駐地。這一天,狂風卷著飛雪撲打著窗欞,發出了狼嗥般的吼聲,像要把這冰封的世界攪翻了似的。科學家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他們吃飯要去集體食堂,而食堂在住房的30米外的地方。狂風吹得房門呼啦啦地響,打都打不開。幾位科學家靈機一動,決計掀房頂出來。但他們要用繩子把幾個人連起來,以防出去被風吹散。一位印度科學家沒拴繩子,剛一出來,就被暴風雪卷起,跌跌撞撞、飛飛旋旋地被吹出400多米,扔在結冰的海灘上。狂風刮得他睜不開眼,邁不開腿,他隻好在冰上爬了兩個多小時。直到人們來尋找,他才脫險。
在南極,大風暴的到來是常事。風暴過後,人們又開始正常工作。
4月15日,蔣加倫和同伴一起,開著雪上摩托車,又開始了野外作業。他身體的耐寒力是不是恢複正常了呢?
6月21日,氣溫下降到攝氏零下42度。這是南極立冬的前一天,是最冷的一天。這也是夜最長的一天,即使白天也隻有一個小時的灰蒙蒙的亮光,夜色宛如一個搖曳浮動的無聲無息的不用腿腳走路的幽靈,拖著長長的黑紗,鋪天蓋地地把整個世界網住。一天20多個小時都處在黑暗中。蔣加倫駕著摩托車,一路上開著燈,驅散著黑暗,來到了鮑頓湖。在凜冽的寒風中,冰冷的湖麵上,他揮動著鐵錘,乒乒乓乓地在這裏鑿冰窟窿取樣本。誰知,由於用力過猛,他的腰部被扭傷了。但他還是樂不可支,因為他的身體經受住了高寒的考驗。以後,再沒有比這更困難的了。和蔣加倫同行的還有聯邦德國的科學家伯克,他滿臉的絡腮胡子也獲得了老天的恩賜,結了一層白花花的冰霜。隨著他動作的起伏,白色的胡須也在抖動。他們兩人堅持幹了兩天,夜裏就住在附近的小房子裏,其樂融融。工作中隻是拍照沒有成功。由於天太冷,電池不能工作,光按快門,曝不出光來。
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蔣加倫終於取得了南極的整整一年的有關浮遊生物的完整資料。他夜以繼日地趕寫論文。同事們都去參加澳大利亞的“母親節”“戰爭節”,狂歡去了,蔣加倫卻通宵達旦地工作著。他沒有時間睡覺,累了就在沙發上靠一靠,打個盹,朦朧中夢見了妻兒在向他招手。他思念他們啊!為了盡快回到他們的身邊,他翻起身來,接著寫。一個多月過去了,他用英文寫了《南極愛麗絲海峽鮑頓湖浮遊植物研究》《南極近岸附著矽藻季節變化及生態》兩篇論文,完成了澳大利亞南極局交給的考察課題,並帶回《南極微型浮遊生物》的論文,填補了我國科學研究的一項空白。
澳大利亞戴維斯南極考察站站長彼特·勃力橋在寫給中國海洋局的信中,對蔣加倫作了高度評價:“蔣加倫在這裏所做的一切,給我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在南極克服了種種艱險,取得了有益的成績,促進了中澳兩國人民的友誼,不愧是你們偉大國家的傑出代表!”
臨別前,澳大利亞科技部贈給他一枚南極越冬紀念章。這小小的徽章,分量並不重,可蔣加倫掂起來卻是沉甸甸的,這裏浸著他對祖國和親人的全部情與愛。
作者簡介:
侯秀芬,作家出版社總編輯,編審,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畢業於人大新聞係。80年代曾任《北京晚報》記者,專訪組組長、總編室副主任。多次獲得北京市優秀新聞獎。1987年調入作家出版社,曆任編輯室副主任、總編室主任、副總編輯、總編輯,現主持作家出版社的工作。寫有紀實文學作品《神州奇人錄》、廣播劇《晶瑩的心》,由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及全國的地方台播出,獲全國優秀廣播劇獎;《女部長》(合著),由中國婦女出版社出版。曾編輯“林語堂文集”之《紅牡丹》《生活的藝術》、徐遲著《江南小鎮》、林杉著《一代才女林徵因》,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