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看你都把我當成比例尺了!”
回到領事館,他們見到了梁啟超發來催促他們回家就業的電報。於是,他們很快打點行裝,旋即回國。
第一位女建築師
林徽因和梁思成日夜兼程趕回北京,他們回到了北京東四十四條北溝沿23號的梁宅。全家人正翹首以待。在家歇息了10來天,他們便去東北大學任教。
寒假期間,梁啟超久病不愈,終於於1929年1月19日逝去。思成與徽因為父親設計了墓碑,這是他們畢業後的第一件作品。1931年,由於林徽因得了肺結核,他們夫妻隻好離開東大,回到北京。到中國營造學社工作,梁思成任法式部主任,林徽因任研究員。
1931年11月19日晚,協和小禮堂裏濟濟一堂,燈火輝煌。身著深紅色毛衣,咖啡色呢裙的林徽因,風度翩翩地步入講壇,所有與會者卻不禁眼前一亮,這位27歲的中國第一代女建築學家的儀表和風韻,使十幾個國家的駐華使節和建築專家頓生豔羨之感。
林徽因今天講座的題目是“中國的建築藝術”。
“女士們,先生們!建築是全世界的語音,當你踏上一塊陌生國土的時候,也許首先和你對話的,是這塊土地上的建築。”她圓潤洪亮的語調,把聽眾帶入了建築藝術的殿堂。
林徽因繼續娓娓而談:“漫長人類的文明曆程,多少悲壯的曆史情景,夢幻一般遠逝,而在自然與社會的時空演變中,建築文化卻頑強地挽住了曆史的精神氣質和意蘊,它那統一的空間組合、比例尺度、色彩和質感的美,透視出時代、社會、國家和民族的政治、哲學、宗教、倫理、民俗等意識形態的內涵。”
“北京城幾乎完全根據《周禮》《考工記》中‘匠人營國,方九裏,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途九軌,左祖右社,麵朝後市,市朝一夫’的規劃思想建設起來的。北京城從地圖上看,是一個整齊的凸字形,紫禁城是它的中心。除了城牆的西北角略退進一個小角外,全城市布局基本上是左右對稱的。它自北而南,存在著縱貫全城的中軸線……”
她講得如行雲流水,生動而吸引人,全場靜悄悄的。
1937年6月,林徽因和梁思成、莫宗江、紀玉堂4人到佛教聖地五台山探尋古刹。他們一行騎騾入山,環繞著崎嶇迤邐的小徑行進。坡陡路狹,稍不留神就有墜下山穀的危險。真是把命交給了騾馬,他們凝神向前看,不敢把目光往崖下移動。
日本人曾斷言,中國已不存在唐以前的木構建築,要看唐製木構建築,人們隻能到日本奈良去。但林徽因夫婦卻總有一個信念,相信在中國一定能找到唐代的木製建築。他們閱讀伯希和寫的《敦煌石窟圖錄》時,發現了61號窟宋代壁畫“五台山圖”中的大佛光之寺。這個佛光寺是哪個朝代的建築呢?夫婦倆左琢磨,右忖度,覺得其中必有名堂。他們抬頭相視一笑,於是決定親自造訪踏勘。
黃昏時分,夕陽泛著耀眼的光輝,映襯著萬綠叢中的廟宇的紅牆黃瓦,熠熠閃光。遠遠地,他們就瞥見了佛光寺,就那麼一眼,已足以使他們驚喜得再也控製不住了。因為那雄偉的鬥拱和殿的輪廓,唐以後的建築是決然不會有的。
“沒錯,就是它,這肯定是唐代的建築,讓小日本的論斷見鬼去吧!”
徽因興高采烈一翻身從騾子身上滑下來,招呼著夥伴們來到了山門前。
他們輕叩山門,走出來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僧。
“師傅,打擾您了。我們是來考察古建築的。”
梁思成微笑著上前打招呼。
“好好,多少年沒人來了,現古廟已破敗得不成樣子。這裏就我和一個啞巴徒弟看廟續香火了。”
老和尚點頭說道。
老人高興地帶他們去看大雄寶殿前麵的石經幢。裏麵石碑滿是塵埃,林徽因打著手電,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邊。她拂去塵土,看見碑上鐫刻著“大中十一年十月四日”幾行依稀可見的文字。她脫口興奮地叫起來:
“思成。你們快來看,這上麵寫的是公元857年,到現在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曆史。”
“對,這次我們沒有白來,收獲看來非同尋常了!”
梁思成也興致盎然地說著。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們就開始了全麵考察。寺廟的建築,東殿是唐代的,文殊殿是金代的。還有天王殿、伽藍殿、萬善堂、香風花雨樓,還不知是何年的建築。
為了弄清大殿的準確建造年代,他們爬上了頂樓,因為通常殿宇的建造年月多寫在脊檁上。可是頂板上漆黑一團,他們隻好由簷下空隙往上爬,裏麵的積土有半尺厚,踩上去撲哧撲哧地綿軟。手電光一照,看見成百上千的蝙蝠一片片地匍匐在梁檁下,趕也趕不動,根本看不見梁檁上的題字。思成發愁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一回頭,看到了梁架上有古代作法的“叉手”,這是他們首次看到的古籍上記載“叉手”的實物,這也是國內唯一的孤例。
紀玉堂興奮地按動照相機的快門,鎂光燈一閃,驚飛了成群的蝙蝠和沉睡了多時的臭蟲,臭蟲好像是吃蝙蝠血的天敵,這下嗅到了人味,更是樂不可支。這些古建築考察者們的工作,自然是苦不堪言。但是,他們依然一會鑽入寺頂,一會爬進構架中仔細測量,唯恐有遺漏之處。
一天,眼睛已經遠視了的徽因坐在一尊佛像下,遠遠地盯著大殿的木梁,不知怎的,她似乎發現有隱隱約約的墨跡,像是題字,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想爬上去,可是梁高約有9米,夠不著,為了探究所以然,他們請老和尚到村裏募工搭架,誰知老和尚奔忙了一天,僅找來兩個老農,整個忙活了一天才勉強支起一個木架子。他們趕忙把被單撕開浸水,互相接力似的傳遞上去,浸了水,字跡漸漸顯示出來,但水一幹,就又看不見了。這樣整整折騰了3天,才算看清了梁上的題字,原來佛光寺建於唐大中十一年(公元847年)。
“哎呀!太棒了,可算抱到了金娃娃!”大家高興地抱作了一團。
“徽因,咱們大功告成。今晚把吃的全拿出來,打打牙祭,好好地慶祝吧!”
思成高興地吩咐道。
黃昏時,大家圍坐古佛光寺前,沉醉於佛刹古國的神秘氣氛中。夕陽穿過樹影,在廟宇的金黃琉璃瓦上閃耀著光芒。
“思成,咱們這次不虛此行,有了重大的發現。咱們給太原教育廳寫信,陳述一下佛光寺的曆史價值,建議他們立即製定出一個永久性的保護方案,好嗎?”
徽因笑吟吟地提議道。
“好!真是個好主意。咱們晚上就動筆。”
大家異口同聲地讚同。
臨下山之前,林徽因還給女兒冰冰寫了信,連同致太原教育廳的信,一同發了出去。
30年代,梁思成夫婦的足跡穿行於中國南北的古建築群中,如滄州的獅子,應州塔,正定菩薩,趙州橋都是他們注目前往的聖地。陪同梁思成夫婦踏勘的同仁說起對他們的印象時,總是讚不絕口地說:“梁公總是身先士卒,吃苦耐勞,什麼地方有危險,他總是自己先上去。這種勇敢精神已經感人至深,更可貴的是林先生,看上去是那麼弱不禁風的女子,但是爬梁上柱,凡是男子能上去的地方,她就準能上得去。”
在人生的路程上,朝陽夕落是輝煌的一瞬,林徽因疲憊地走著,走著,她覺得很累,很累,似乎心靈的負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終於累倒了,肺結核的病魔糾纏著她,而且結核已轉移到了腎髒,需要做手術。這是l948年夏季,市場很不景氣,連土豆都買不到。為了給夫人補養身子,梁思成開著車,跑到百裏外的郊區,轉悠了半天,好不容易買回來一隻雞。
做手術的前一天,胡適之、張奚若、沈從文、莫宗江等老朋友都來醫院看望徽因,說了許多寬慰與勉勵的話。
第二天,她被推進了手術台,她似乎覺得自己在走向天國,過高山,穿江河,走隧道,周圍一片混沌、朦朧。漸漸地她聽見了刀鉗的碰撞聲,又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走向輝煌
皓月當空,星光耀燦。啟明星在藍色的天幕上閃著耀眼的光輝。一天夜裏,梁思成夫婦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
開門後,徽因看見是張奚若帶著兩個穿灰軍裝的人。張奚若介紹說:“這二位是解放軍13兵團政治部聯絡處負責人,他們有件事請你們幫忙。”
兩位軍人行了軍禮,對建築大師們說,“梁先生,林先生,我們早就知道二位先生是著名的建築學家,現在我們部隊正為攻占北平做準備,萬一與傅作義將軍和談不成,隻好被迫攻城,兵團首長說要盡量保護古建築,請二位在這張地圖上給我們標出重要古建築的標誌,以便開炮時避開。”
一席話說得思成和徽因心裏熱烘烘的,因為這幾天他倆也正為此憂愁哩!
“噢,太謝謝你們了,解放軍想得太周到了。”
思成、徽因使勁兒地握住解放軍同誌的手,衷心地感謝道。
望著桌上攤開的軍用地圖,一股信賴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他們的眼睛卻模糊了,徽因把手帕遞給思成。讓他抹去淚水,和他商量著用紅筆畫了一個個的符號,真是筆筆如千鈞啊!
分手的時候,兩位軍人鄭重地說:“北平很快就要回到人民手中了,這些古建築是中國文化的瑰寶,請二位先生放心,我們就是流血犧牲,也保證不損壞它的一磚一瓦。”
他們走了。
林徽因夫婦興奮得徹夜未眠。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
林徽因的生命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奇跡,在同死神的角鬥中,她又一次成了勝利者。並且,她被安排在清華大學擔任建築係教授。
1949年7月1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新政治局會議籌委會決定征集國旗、國徽圖案,梁思成和林徽因領導了清華大學的國徽設計組的工作。梁思成還是國旗、國徽評選委員會的顧問。
8月中旬,政協收到了全國各地及海外僑胞設計的國徽900多件圖案,但都未被選中,政協決定把設計國徽的任務交給清華大學和中央美術學院。
這下林徽因可就忙起來了。往日整潔有序的家,如今像個大作坊,地毯上攤著資料和圖紙。往日爬不起來的徽因,現在似乎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
梁思成傳達了國徽審查小組要求在國徽圖案中有天安門圖像的意見。徽因聽了說:
“對啊!這是多麼好的構想。老朱,那就麻煩你先畫一張天安門的透視圖吧!”
林徽因轉向朱暢中說道:“在國徽圖案中采用天安門立體圖,可以使比例尺寸正確,使人在視覺上感到天安門廣場的廣闊深廣。還有,把兩座華表的距離拉開些,構圖就更顯得穩定了。”
大家設計了一張張的圖紙,在色彩的搭配上,徽因也有她獨到的見地。她說:“國徽應該放棄多色彩的圖案結構,采用中國人民傳統喜愛的金紅兩色,這是中國人民自古以來象征吉祥的顏色,用於國徽的基調,既富麗堂皇,又醒目大方,具有獨特的民族色彩。”
清華大學小組先後畫出了20多個國徽圖案,陸續送交政協國徽小組及中央領導同誌審定。最後選定了一枚,將送中南海懷仁堂評定。朱暢中去參加了評選會議。累病了的梁思成和林徽因囑咐說:“暢中,我們等候你的消息,評選結束,不管多晚也要趕回來報信呀!”
中南海的懷仁堂會議廳中間牆上,掛著兩個國徽圖案。左邊是清華的方案,圖案外圈環以稻子麥穗,下端用紅緞帶綰拴在齒輪上,圖中央是金色浮雕的天安門立體圖,上方繪有金色浮雕五星,襯在鮮紅的府盤上,鮮明奪目。
右邊掛的是中央美院的方案。天安門是一幅彩色的風景畫,天安門形象一頭大,一頭小,一頭高,一頭低,有強烈的透視感,隻有一個華表。
評委們在兩個國徽圖案中間穿梭對照。朱暢中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正在這時,周總理來了。他走到兩個圖案前,仔細地審視著。
“你們說說,哪個圖案作為國徽更合適些?”他和顏悅色地讓大家發表意見。
田漢說:“我認為中央美院的方案好,透視感強,色彩也明朗。”
不少人也點頭稱是。坐在一邊的朱暢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張奚若站起來說:“我認為清華的方案好,有民族特色,既富麗,又大方,布局嚴謹,構圖莊重。完全符合政協征求圖案的三條要求。”
周總理看著坐在左邊沙發上的李四光問:“李先生,你看怎樣?”
李四光沉思了須臾,右手指著清華的方案說:“我看這個有氣魄,有中國特色。”
大多數委員也讚成清華的方案。
周總理再次走到兩個圖案前,看了好一會兒說:“那麼好吧,我也投清華一票。”
朱暢中這才把懸起的心放下來,這時又聽周總理問:“清華的梁先生來了沒有?”
張奚若說:“梁先生和林夫人都病倒了,清華設計小組的秘書來了。”
他叫道:“小朱到前頭來。”
周總理指著圖案問朱暢中:“這是什麼?”
朱暢中道:“這是稻穗。”
周總理又說:“能不能再挺拔向上一些?稻穗向上挺拔,可以表現時代的精神風貌嘛,從造型上也更為美觀。1942年冬天,宋慶齡同誌在她的寓所,為歡送董必武返回延安舉行的茶話會上,桌上就擺著重慶近郊農民送來的兩串稻穗,被爐火映得金光燦燦,當時有人讚美這稻穗像金子一樣。宋慶齡說:‘它比金子還寶貴,中國人口百分之八十都是農民,如果年年五穀豐登,人民便可以豐衣足食了。’當時我就說,等到全國解放,我們要把稻穗畫到國徽上去。”
評選結束後,已是深夜,朱暢中連夜宵也沒吃就忙著趕回清華。
第二天,林徽因和梁思成立即組織國徽小組研究討論周總理的指示,大家興奮不已,隻用了兩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修改國徽的任務。他們重新畫了大幅國徽圖案,在圖紙左上方,林徽因用紅紙剪了“國徽”兩個字,送交到中南海。
1950年6月23日,全國政協一屆二次會議召開,林徽因被特邀參加了這次會議。
會上,在毛主席的提議下,全體代表起立,以鼓掌的方式通過了由梁思成、林徽因主持設計的國徽圖案。
耳邊回蕩著代表們熱烈的掌聲,林徽因激動得熱淚盈眶。這一年,林徽因被選為北京市政協委員、北京市人民代表。
1953年第三屆文代會開幕,林徽因由於拯救景泰藍藝術的功績,被邀請參加了會議。說起這段經曆,還得追溯到十幾年前的40年代。
那是在琉璃廠,梁思成和林徽因常常來這裏光顧古玩。一次,一個古玩攤上的一隻景泰藍花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思成,你看這個花瓶,跟我小時候在爺爺家看的那個一模一樣,怎麼能這麼巧?”
她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裏玩賞。
攤主是一位老年人,他見徽因十分喜愛這隻花瓶,便說:“二位先生還是有眼力的,這是正宗老天利的景泰藍,別處還真沒有。就是老天利這家大字號,也撐不住,快關門了。北京的景泰藍熱鬧了幾百年,到這會兒,算是該絕根了。”
說到這兒,老人歎了口氣,又接著告訴徽因。北京景泰藍以老天利和中興二廠為最大,都是清康熙的老廠,現在已經辦不下去了。至於德興成、天瑞堂、金興城那幾家小廠,就更是難以為繼。
回到家裏,林徽因把買回的景泰藍花瓶放在茶幾醒目的地方,愣怔怔地看著它,想著老人歎惜的話語。
“思成,我們能不能搶救瀕臨倒閉的景泰藍藝術呢?”
“行,這個想法不錯,我看,可成立一個美術小組,大家一起來搶救這個國寶。”
梁思成籌劃著進一步的措施。
就這樣,高莊和莫宗江,還有常沙娜、錢美華、孫君蓮三位姑娘都參加了美術小組。如今常沙娜已擔任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院長,錢美華擔任了北京琺琅廠總設計師。
為了搶救景泰藍,他們一成立美術小組,就下廠調查景泰藍的生產狀況。當時簡直談不上是工廠,隻有三五個小作坊,幾個小爐灶,產量低,也銷不出去。
一位老師傅聽林徽因說要搶救景泰藍,感動得老淚縱橫,握住林徽因的手說:“你們救救景泰藍吧!”
要拯救這一瀕臨滅絕的民族瑰寶,最主要的是調整生產結構,全麵更新設計,才能起死回生。林徽因讓姑娘小夥子們為景泰藍設計新的圖案,要求每人畫若幹幅。她自己病得已力不可支,她的創作構想就由莫宗江來完成。景泰藍廠的老師傅見林徽因病得那麼厲害,還一心掛牽著景泰藍,十分感動。他們不讓林徽因拖著病身子下廠,就自己獨自上門來與她切磋。這樣,一批又一批的新產品試製出來了。其中有一套以敦煌飛天為題材的產品,別開生麵。
當時,正值北京召開“亞洲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蘇聯文化代表團也在中國訪問,這些敦煌藝術風格的景泰藍,作為禮品送給客人,得到了極高的讚譽。蘇聯著名芭蕾舞演員烏蘭諾娃高舉著景泰藍的飛天,稱讚道:“這代表了新中國的水平,真是美極了!”
如今景泰藍已成為世界人民喜愛的工藝品,但誰會想到,正是林徽因那一雙纖弱的手,為景泰藍的發展塗上了一抹重彩。
創作,是林徽因生命樂章的主旋律,外出考察古建築,設計新中國國徽以及挽救景泰藍,都是一首首創新之歌。現在,林徽因又在為設計人民英雄紀念碑而寢食不安,魂縈夢繞。
一天,林徽因從睡夢中醒來,猛地拉亮了電燈。梁思成也被驚醒了,慌忙起來找藥瓶。
“哎!我不是要吃藥。給我拿張紙來,剛才在夢裏有一個設想,我得立刻把它畫下來,不然,一覺醒來又忘了。”
林徽因解釋著。
1949年,毛主席就為紀念碑的奠基培了第一抔土。1952年由梁思成和畫家劉開渠主持紀念碑的設計。參加設計工作的林徽因,這時病得隻能臥床,她就在一門之隔的書房裏安了兩張繪圖桌,以隨時起來工作。
林徽因主要承擔的是紀念碑須彌座的裝飾浮雕設計,每設計一張裝飾圖案紋樣,她都反複推敲,認真核對。
在設計風格上,林徽因主張以唐代風格作藍本,選出許多資料,跟助手關肇鄴逐一分析,掌握特點。
林徽因說:“唐文化是中國曆史上的華彩樂章,顯示著時代風貌和社會形態。‘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入兮列如麻。’這是何等的氣派!任何藝術從氣勢和風度講,都應該和時代相一致。唐代雕塑在渾厚中顯靈巧,粗獷中含嫵媚,豪放中存細膩,凝重中有輕盈。唐代雕塑代表著完美與和諧,是我們應該借鑒的。”
在兩個月的時間裏,師徒倆畫了數百張圖案,最後選定了以橄欖枝為主的花環設計。在上千種花卉中,他們選用了牡丹、荷花和菊花三種來裝飾花環,表示英雄們高貴、純潔和堅韌的品質。
須彌座正麵設計為一主兩從3個花環,側麵為一個花環。同基座的浮雕兩相呼應,如同一組漸強的音階,把英雄的樂章推向高潮。
1954年秋天,由於一場場的戰役,林徽因的熱能仿佛要消耗殆盡,當時的藥物對她的病已無濟於事,病情日趨惡化,不得不住進了同仁醫院。徽因的肺病已到了晚期,將在這裏度過她人生最後的時日。
梁思成也因肺結核住進了同仁醫院,病房就在林徽因的隔壁。然而一道牆壁卻如同一座山嶺,似乎要把他倆永遠地分開。因為雖住隔壁,卻不能進屋互相看望,隻能每天通過送藥的護士,遞送一張互致問候的紙條。
林徽因的病情越來越重,肺部大麵積感染,她一直高燒不退,已處於彌留狀態。醫院發出了病危通知書,4月1日,林徽因終於告別了這個世界,享年才51歲。
林徽因的遺體被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的西北隅。萋萋青草,綠樹遮陰著林徽因的墓碑,一個偉大的女性在這裏永世安眠,然而,她的靈性,她的精神,她的才華就像那墓碑上的橄欖枝一般,永不凋零,萬世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