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落的花季——記歸國華僑張代書(3 / 3)

為了培養革命後代,張代書把孩子們看得比自己的弟妹還要親。她常給學生洗臉洗手剪指甲;冬天給一二年級小學生生火。她住的那孔窯成了“學生之家”,學生渴了在她那裏喝,病了在她那裏睡。學校辦起初中班後,鄰村的娃娃也來這裏念書。有些娃娃中午回不去,就帶些冷饃吃。張代書看在眼裏,疼在心上,馬上買來大鍋換掉自己的小鍋。每天早晨,她給學生燒一鍋開水,然後到各班教室收學生的饃,保證孩子們每天能吃到熱饃。而她呢,每天隻做一頓飯,其他兩頓胡亂湊合著吃。

在楊家灣小學,張代書究竟做了多少好事?誰也數不清。至今,人們都誇讚著她:杜家溝村的李啟富、李長根兄弟因失去了母親,穿不上衣服,張代書扯布給他倆做;小溝村的女孩子高彩雲因媽媽去世不想上學,她登門去做工作,後來了解到,她家是富農成分,害怕沒前途,張代書苦口婆心找她爸談,使她入了團,當了班長,現在也是人民教師了。

這次重返延安,我到張代書的住處看她,她一邊給我看學生們給她送的禮物,一邊抹眼淚。她說,沒想到,她教過的所有學生會聚在村子裏迎接她,連外縣工作的都趕了回來。從上午8時到下午4時,她和鄉親們一次一次座談,又一個班一個班地和學生們照相。學生們給她送來三本集郵冊,還有20多人簽名的大褶匾,上麵是“喜在眉梢”的圖案。學生們給她贈花、戴紅領巾,她感到無尚榮耀。

她說,她這次是帶著女兒回來的。女兒是在楊家灣出生的,出生時隻有4斤7兩,時常有病。她工作忙得顧不上照看,是學校教師和老鄉常送女兒去醫院,沒這些人,孩子早沒命了。孩子明年高考,她應回來認認親人……

楊家灣的5年多,是張代書人生最輝煌的一段。她被評為延安地區教育係統的標兵,出席了全省代表會和全國教育係統的先進代表會。她把根紮在了楊家灣,也把心留在了楊家灣。

當列車就要開動時,我看到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那是高彩雲在送她,是楊家灣的老農在送她……

北京 延安 又一次轉移,但心中的花季永不凋落

100多名原北京知青攜著他們的26名子女,又在延安度過了難忘的8天。

這裏是他們的第二故鄉。他們講了許多感人肺腑的話,兩句最讓人動情:“我們這次回延安流了多年沒流過的淚,補了多年心中的空虛。”

隨著知青政策的調整,原來插隊落戶的北京知青都陸續返回北京,張代書也在1979年調回去。

人在北京,但她時刻不忘自己是延安人。

回京後,她先在北京開關廠技工學校當教師,又輾轉到北京電氣工業公司電大和北京外國語師範學校任教。她仍然保留了在延安時的那股蓬勃勁頭,苦活累活搶著幹。行政工作沒人願幹,她默默地幹起來,先當政治輔導員,又擔任德語係的黨支部書記。在做思想工作中,她平易近人,理解學生,深受學生愛戴。

她不計個人得失的工作表現得到了領導和同誌們的一致肯定。1983年,學校表彰了她的輔導員工作,1991年她又被評為北京市優秀教師。

在金錢分量越來越重的社會,也許不少人已不怎麼看重榮譽,張代書卻始終把這當作她人生的價值。那一張張的獎狀,那一冊冊的獲獎證書,她覺得比給她幾千幾萬元重得多。

離開延安10多年,她時時懷念延安,感激延安。延安培養了她,造就了她,使她這海外遊子成長為祖國的一棵綠樹。

她的丈夫也是曾在延安插隊的北京幹部,也曾是延安響當當的先進人物。回京後他倆把這一切都藏起來,一步一個腳印地重新去走新的路。

女兒孟岩長大了,像同齡人一樣,她誤以為自己的父母太平淡了,因為她從未從父母口中得知過去的一切。

張代書是有意帶女兒回延安的。看到那麼多鄉親和學生愛戴媽媽,聽到他們講的許多媽媽的往事,小孟岩激動萬分,她興奮地說:“媽媽,沒想到你也輝煌過一段!”

和張代書攀談起來,我突然想起在當年石棉羊溝的對話。我又問她:“你不是想回印尼嗎?怎麼沒去?”

她淡淡地說:“我母親在94歲時不幸去世了,我不在身邊。1991年組織給我準了3個月假,讓我去印尼掃墓探親。我住了1個多月,又提前回來了。”

“那邊生活好麼?”

“生活好。我的哥哥、姐姐家都有樓房,有汽車,可我呆不慣。”

她說得很坦然。

這些年來不少人削尖腦袋想出國,有的人甚至到了不擇手段的程度。可張代書一如既往,她放棄出國的條件,安心在自己的崗位上為祖國做著奉獻。

她說,她要為中國與印尼的友誼做一點工作。

她說,過幾年,她還要回延安看看,為延安的經濟振興盡綿薄之力。

她說,在延安度過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她將會終生珍藏,永葆生命的青春。

盡管她已經年過5旬,但我相信,這是真的。

選自1994年《時代與人》第6期

作者簡介:

銀笙,漢族,1946年生,陝西省宜川縣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協會會員、陝西省新聞工作者協會副主席。曾出版長篇小說《狼煙》《嘯傲長天》《銀笙散文集》等10多部。